”
她用帕子掩着唇:“阿姊这水葱似的指甲,养了许多时日,早也护着晚也护着,怎的如今自己折了?”
翟令月将手收回袖中,温声道:“我见殿下凯旋,心中高兴,一时不慎罢了。”
段含之噙着笑道:“阿姊果真是菩萨心肠,若论起和殿下的情分,谁能及得上阿姊呢?”
翟令月自谦道:“含娘莫要抬举我了,若让殿下听见了,没得叫咱们姐妹离心。”
段含之甩了甩手中的帕子,道:“令月阿姊是贵妃跟前最得脸的人,和我这等人可不同,来日殿下袭爵,莫说贵妾,我瞧着阿姊是连侧妃也当得的。”
她却叹了一口气,意有所指地道:“只是瞧着如今殿下的心思,只怕是全系在崔氏一人身上,咱们阖府上下,也就只有阿姊在殿下心中尚有一席之地了。”
段含之说罢,便又扭着腰回屋去了,只剩下翟令月一个人,带着满手的血,立在原地许久。
世子凯旋,府中原该是要热闹一番的,但观世子面色,却似并不十分痛快,连晚膳也是一口未动,只窝在风林轩里不肯出门。
郑行易敲了敲正屋的门,小心翼翼地道:“殿下,段娘子差人送了碗羹汤来。”
屋里久无动静,郑行易又敲了一下门,里面却砸过来一卷书,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滚出去!”
郑行易忙不迭地转身,还未走开几步,屋里却又传来咣当一声:“滚回来!”
下一刻,岑青云披着外衫,怒气冲冲地踹开门:“谁叫他搬走的?”
郑行易:“啊?”
眼瞅着岑青云下一刻一脚就要踹到他身上,他才反应过来:“您先前不是说了吗?和春堂若是修好了,便叫清河君搬回去的。”
郑行易这话已很是委婉了。
当时岑青云的原话是:“孤这院子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住得的?若不是和春堂住不得人,孤才留不得他。”
见着岑青云无可辩驳,郑行易又加了一句:“我还特地吩咐了匠作府的人,定要快快的修,绝不叫殿下为难……”
“啊——”
岑青云结结实实地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郑行易原本端着的,段含之那碗熬了三个时辰才熬出的羹汤,也洒了一地。
岑青云正欲再抬起一脚,院子外头却有人来通传,翟娘子身边的婢女来报,称是翟娘子身子有些不痛快,请殿下过去瞧瞧。
岑青云想也不想地道:“不痛快就去请医官,孤难道会治病?让她滚!”
那婢女还未走出两步,岑青云便唤住她:“等等——”
岑青云瞥了郑行易一眼,问道:“清河君搬走的时候,瞧着模样如何?”
郑行易摸不着头脑:“我陪殿下今日才回京,清河君前几日便回来了,我今日回府的时候,他已然搬回和春堂了。”
“不过我今日听晴宵说,清河君这几日胃口倒挺好,人瞧着也比从前活泛,一日能多吃半碗饭呢。”
一日多吃半碗饭,那便是搬走之后心情很好了。
岑青云转过头,对着呆立在一旁的婢女道:“瞧着孤做什么?回去告诉你主子,孤今晚宿在瑜阳斋。”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郑行易便得了岑青云首肯,将世子留宿瑜阳斋的消息大张旗鼓地传遍了王府各处。
菱棠榭的萧雁荷头也不抬地吃着糕饼。
湘景轩的段含之砸碎了三四五六个杯盏。
和春堂的崔子渝正端坐于案前,手里捏着一本《抱朴子》,看得津津有味。
见他并未应声,郑行易又重复了一遍:“清河君,殿下差我来传个口信,说是今夜宿在瑜阳斋了。”
崔池满不在意地道:“她宿在何处,与我何干?”
郑行易朝晴宵挤眉弄眼了一番,见崔池实在是无动于衷,只好怏怏地退了出去。
同其他各处不同,瑜阳斋里却是难逢的一团喜气。
世子并不常在京中,纵使是入府最早的翟令月,也不过只在入府当晚得以承宠过一次。
婢女阿婵为翟令月梳妆,边理着发髻边道:“瞧她清河君有多么貌美显贵,婢子瞧着殿下心里,终归是娘子最要紧些。”
翟令月连忙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噤声。
她与苗持盈因从前都在贵妃宫中当差,交情最好,故而如今在王府,二人也是同住一院。
如今听了她将承宠的消息,苗持盈那处的屋门关着,已是默然无声许久了。
翟令月轻笑道:“偏你嘴甜,只爱说这些子浑话哄我。”
她在眉间描上花钿,对镜瞧了片刻,却又觉得有些轻浮,便又拭去。
她虽是罪臣之女出身,却因自幼才德兼备,被贵妃拨在身边侍奉。不论是宫中还是王府,旁人提起翟娘子,谁不是满心钦佩满口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