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萱迈步过来,将素灯拢入伞下,她打量着少女潮湿的黑发与手中的弓,严肃道:“莫要插科打诨,告诉姐姐,你方才要做什么?”
素灯眸光平静,“杀人。”
蒋萱唇色白了几分,“杀人……素素,你——”
素灯黑眸微弯,笑意闪烁,“萱姐姐,他们阻拦我进去,这是最简单的办法。”
蒋萱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可心跳依然很快,“你有没有想过,若是父亲知道是你杀的人后,会有什么后果。”
素灯歪了歪头,笑容纯善:“那就一起杀了。”
“……”蒋萱攥紧了伞柄,喉间的尖叫差点没有压制住,她低声斥道:“素素,这可是弑父之罪!”
素灯听着聒噪的雨声,揉捏了下腰间垂挂的香囊,冷淡的苦香味扩散至水汽中,盘桓在鼻息之间。
她抿唇笑了一声,抬起手指抚平了蒋萱眉间的皱纹:“萱姐姐,开个玩笑罢了,我怎么敢杀人呢?”
蒋萱神情狐疑,显然不信:“我方才明明见你要射杀那两人。”
那副玄金长弓还握在素灯手中,星芒流转,雕刻纹路神秘繁复,绝非凡物。
素灯并不避讳,反而举起长弓让她仔细看,“只是让他们睡一觉,萱姐姐若不信,不如看我给你变个戏法。”
蒋萱看着少女温和的目光,迟疑地点了点头。
素灯勾起唇,再次张弓将箭矢对准书房的位置。
见细雨化为她手中箭,蒋萱目瞪口呆,然而还未等她询问,那支水箭已然脱离玄金弓,猛地冲向书房。
视线转移过去时,水箭稳稳刺进距离侍卫发顶一寸处,转瞬间分崩离析,冰凉雨水兜头浇下。
可那侍卫反而头一歪,整个身体栽了下去。
另一侧的侍卫被闷响惊醒,正揉着眼朝旁边看时,一支箭矢穿过密雨而来,险险擦过他耳侧。
困意瞬间发酵,没等明晰响声来源时,他便倒地昏迷。
春雨斜斜扫进廊中,打湿了二人衣衫,一只绣鞋漠然从他们的身躯上跨了过去。
身影顿了顿,柔声开口:“抱歉,但请休息一会儿。”
蒋萱站在台阶下撑着油纸伞,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她单薄的背影。
庶女在蒋府本就举步维艰,纵使她想知道真相,也力不从心。
这趟浑水她不能趟。
隔着蒙蒙雨幕,素灯转过身体,与她相望,安抚地笑了笑后,两扇门逐渐隔绝了她们的视线。
她侧过身去打量这间书房,云锦罗帷束在两端,黄檀架奢华名贵,正前方垂挂一幅松竹水墨画,无一处不精美。
“小偷,小偷。”一道难听粗粝的声音传来,素灯循声看去,与一双黑豆眼对上。
是一只玄凤鹦鹉,见有闯入者,它扑棱着翅膀朝半开的窗棂飞去,“告诉主人,告诉主人。”
然而,那只鹦鹉飞至水墨画前时,映着寒光的匕首猛地朝它袭来,刺穿它的一只翅膀,将鹦鹉稳稳钉在了松竹图上。
“救命!救命!小偷杀鸟了!”玄凤鹦鹉止不住地挣扎,扯着嗓子大叫。
下一刻,“咚”的一声,它的另一只翅膀也被钉在了墙壁上。
素灯笑眯眯地说:“我并不是很喜欢吵闹的鸟儿,可以闭上嘴吗?”
鹦鹉蔫蔫地耷拉下脑袋,亲眼目睹这个闯入它领地的人族少女在房中翻找。
不多时,素灯在书架中找到一处暗格,盒子中有很多纸张,位于最上方的便是她要找的信纸。
素灯不紧不慢地将信纸展开,垂眼看下去——
吾孙阿素亲启,这几日祖父要前去赴约,踏春之事只能延期,还望阿素原谅祖父失约之责……
祖父此次赴约之人名为钱启。
信上只有寥寥几句,而最后一句的开头,晕墨很深,看来蒋老爷子很清楚这次赴约大概会有去无回。
他想要告诉原身,却又怕原身会为他复仇而陷入险境。
素灯仔细将信纸折起来,塞进荷包中,而后又从暗格中拿起了一沓纸。
临水街惨案……
昭顺十八年,罪犯从南将在三月十六被处以五马分尸之刑。
她忽然想起今早春雨提起的案子,五皇子的门客屠杀了整条街的百姓,如今又逃了狱。
她弯了弯唇,魂魄在人间停留不了太久,可整条街的百姓产生的怨气足以改变风水,就是不知道这凶手目的为何。
不过,素灯对这些不感兴趣,她的任务只是找到蒋老爷子死亡的真相。
玄凤鹦鹉用力挣扎:“小偷,卑鄙!卑鄙!”
素灯轻笑:“等父亲回来,他会救你的。”
至于被翻找过的痕迹,她亦不打算掩饰,蒋辽早晚都会发现,那么早一点又有何妨呢。
素灯阖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