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两日之后他又重新上朝了。
我从张夫子那里下了课,就悠哉游哉地呆在揽茝堂。
姚植是太子,功课比我重多了。他站在厅里百无聊赖地念着一大堆“之乎者也”,太傅捧着茶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听着。我呢......坐在桌边案上和自己下棋。
这盘棋是西域胡商运来的,棋子一个个琉璃似的清亮,五颜六色,我喜爱的紧。下棋的方式也很奇怪,不像五子棋、更不像围棋,而是要把同色棋子一个个挪在一起。
“太傅,这盘棋真是新鲜,”我拿起一颗红色的棋子,“能给我吗?”
姚植屁股痛,只能站着背书。他正背到一句什么“屈心而抑志兮”。让我一插话瞬间就背不出下句了。他支支吾吾半天,太傅皱起眉来。
“公主想要就拿去。”他随意地说,目光仍钉在背不出书的姚植身上。
我心下欢喜,决心帮姚植一把。
“忍尤而攘诟。”我大声说。
太傅冲我笑笑:“公主聪慧,下着棋、听太子念几遍就会背了,”他又转头看向姚植,“对吧太子?”
好......好讽刺......
姚植又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他不依不饶地瞪了回去。两个人不动声色地对峙了半晌,我反倒是屋里最紧张的那个。终于,姚植败下阵来,嘴里嘟囔着些什么,又低下头去。
终于明白我父为什么非要太傅作太子师了——也就这种硬骨头能治姚植。
“今天什么时候背过什么时候用饭吧,”他换了个更悠哉的姿势,“臣陪太子。”
这人......为了罚姚植连自己都搭进去。君臣之礼半点挑不出毛病,姚植也只能吃哑巴亏。
我忽然发觉自己帮了倒忙,这对师生间的气氛也愈发剑拔弩张。我深知自己再多呆一时半刻保不齐就要被误伤了,便识趣地赶紧溜掉。
“公主急着走啊,”太傅突然对我说,“再留一会儿。午膳在这儿用了吧。”
原来如此!在这儿等着我呢!为了罚姚植连我都搭进去,让他饿着肚子看我吃饭啊!
他是不清楚姚植是个什么脾气性格吗?自己不想活了还要拉我下水?
我正待“严词拒绝”,他却已经招呼侍女进来,捧了一大盒点心。那点心盒子总共三层,满满当当,小山似的在我跟前堆着。
我第一次对几盒点心感到嫌恶——彼之蜜糖,我之□□啊!
大长公主说的没错,祝辛就是一只老奸巨猾的狐狸。
“多、多谢太傅了。”我也笑的恶狠狠的。
所幸姚植在午膳前背过了。我如释重负打道回府,临走还不忘带上剩下的点心和那盘玛瑙棋。多亏今日是润生随我来的,不然我和宝兕二人都没法将这么多东西抱回去。
端午节很快到了,宫里那些大臣们斗诗饮酒,个个弄得醉醺醺的。我父本就只我母亲一位妻妾,母亲去世后后宫便一直空虚,因此每次大型宴饮时我和姚植都要陪侍左右。
我最烦这种宴饮了——一堆大老爷们推杯换盏,卖弄自己、吹捧他人,而我却要扮演一个没有头脑、只知道笑的漂亮人偶。我父总说什么公主就是要在这种场合展示皇家女子的沉静和奉国女子的贤淑——可这哪里是什么“沉静贤淑”?这分明就是当一个天真蠢笨的娃娃,永远附和男人的自负、永远端坐高台供男人欣赏罢了
今日我穿一身嫩绿的衣裳,衣摆上绣满鸾鸟凤凰之类的暗纹,头上的珠钗也用了与之相称的水头极佳的玉石翡翠。
王公大臣赞我是春神,我却只觉得自己绿的像个粽子,倒是应景。
我装得“端庄贤淑”,姚植也装的人五人六。他是储君,这种重大场合自然是卖弄作秀的第一人。
大臣们一个接一个给姚植登台唱戏搭架子,接着又夸张至极地表示佩服。他一连作了七八首找我提前帮他作好的诗,引得阶下王公贵族赞赏连连。我懒得配合他们傻笑,便一直低头吃饭。
我偷偷瞄一眼台下的太傅——也不知他看到我头上新戴的翡翠钗子没?他倒是左右逢迎,吹也吹了不少、喝也喝了不少。他一喝酒就上脸,此刻红的跟宫里那些个漂亮伶人似的。
我不知他酒量如何,但貌似还行,反正是不说胡话。我看他和张夫子坐在一起说话,心里凉了半截——姚植的夫子和我的夫子在一起能干什么?那必定是谈学业啊!这……我和姚植今天要么一死一活,要么同归于尽。
所幸,他俩说了两句便笑起来。张夫子用力地拍他的肩膀,两个人又喝一盏酒。张夫子很快又被身旁的官员叫去说话了。太傅身旁忽然没了人,他脸上的笑意敛了,坐在案边,用手指按着太阳穴。
这算是喝大了。
我可一点不同情他——谁让他不看看自己的酒量喝这么多酒?
“诸位,”我父也喝上头了,开始嘻嘻哈哈笑个不停。他兴奋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