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公公皱着眉,回想了一会儿,问道:“就是上回那个你说的小曲子?”
“嗯,曲阑。”小贺子微微笑道。
韩公公扬眉,奇道:“你认识他?他和王公公又有什么关系?那净房太监里一个两个的,臭的要死,还能有什么神仙人物?”
“王公公可是守了人家好几年,一根指头都没碰过!”
韩公公不屑,心中连连嗤笑:“那还有什么意思?就算是天仙儿这样也没意思?”
“连人都不舍得动,还牢牢放在心上,不证明人家更美了?既然如此,爷怎么就不想想,把他收到自己房间里用呢?”
小贺子用甜蜜单纯的声音道。
“……”韩公公这回听懂了,仔细的盯着小贺子那张白皙细腻的脸,少年的嘴唇形状完美,色泽娇艳欲滴,他兀笑道,“小贺子,你这么恨这曲阑?”
“爷说笑了,左右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只是我说人家好看,又绝不是骗爷的。谁见了都想夺了去,又谁见了都喜欢,那可不就有甜头了吗?”
韩公公并不心动,挑眉道:“呵,那和爷有啥关系?爷在王副统领手底下办事儿,他可不怕我。”
韩公公冷笑着,乍然把手中的茶盏摔了过去,盖子一飞,磕到那少年轮廓柔美的下巴上,“小贺子,等一会儿我就去王公公那里,也把今日你的话给他学一学?!”
一点点殷红的血迹随即在少年的下巴上绽放,如白玉微瑕,小贺子却也不害怕,只继续微笑道,“可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韩公公这才觉得有点意思,沉吟道,“你的意思是——”
小贺子却又不说实在了,只凑上去,吐气如兰,“公公你有害怕的人,别人就没有吗?”
韩公公也凑过去轻声道,“别人是谁?他又怕谁?”
“我不知道爷爷说什么,反正左右不是有情之人,更不是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老人。”小贺子说了这句后便起了身,微笑行了一礼,就飘飘然走了。
韩公公琢磨了一盏茶时间,思忖道,这有情之人是王兴生,这老人估计说的是要养老的正统领,自然对曲阑不感兴趣。
韩公公忽然拍了拍大腿,想明白了,这小贺子是要让自己干一出借花献佛啊!
——他要自己把这曲阑献给那御驾来史,二等正五品殿前太监福全,福公公。
好主意!
又能讨了上司的赏,又能气死王公公!
这王公公不怕他,还能不怕福全?
直接送——倒是怕那王公公那不讲理的有天知道后恨上了自己。
不如找个机会,他把福全和那曲阑或是引到一处,或者让福全远处一看这人。
福全自己把这曲阑看上了,他自个要过去了,王公公还能怪他?能知道这事和他有关?
韩公公心乐了,说干就干,起身就寻那良机了。
上午,他先去求见了福全,给他说这各处偏僻的地方的卫生,尤其净身坊这种地方,要赶在贵人来之前再好好彻扫检查一番,
福全以为韩公公为了在上级面前露脸,便随口应了,挥了挥手,让他自去办。
正午,他派手下太监去净身坊,说为了不冒犯快来了的贵人们,要临时检查一切用物,有哪里不够干净,哪里有点不合格就直接给人上板子。
手下人一走,净身处的众人就觉也不睡了,都慌乱得忙了起来,坊口不停地有人进进出出,一个两个的拖地扫地。众人纷纷干取送恭桶,推接秽车,抬送宫房等活计。
下午,曲阑一出来,韩公公望见,连连暗叹‘可惜’。
他一边找人跟着曲阑,另一边,韩公公又给福公公送了礼,又说天气正好,请福公公游园赏花,不经意带着福全在那曲阑要过的路上侯着。
福全今日心情好,就赏了回脸,远远望了曲阑一小会儿,眯了眯眼。
韩公公就知道这事多半成了。
半夜,净身处蹋坊内,正睡觉着的曲阑就被两个福全的人偷偷打了一闷棍,带走了。
再一个时辰,晕醒后,他就已经在总管处福全内院一厢房的床上了。
……
从有人对他起了邪念开始,算下来,仅仅不过一日,曲阑的人生就己似走投无路。
防不胜防,逃无可逃。
这宫里,从来都是人命如草芥。
可曲阑明明如野草般躲避过,努力过,挣扎过,生长过。
他一直活的很使劲儿。
有用吗?
‘靠自己,能靠什么才有用呢?’
耳边响起来林清雨的这句话,曲阑只能问自己,这一次,我又该怎么逃出去?
十四岁的曲阑突然想起一件事。
早知如此,我应该干干净净的看一回那洛水荷花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