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的时间太久太久了,对外面的一切都很陌生,于是渐渐的,她有点不适应外面的生活,不由自主地又想往黑暗的地方去。
她没有关上窗户。
只是自己一个人,静悄悄地坐在了光亮照不到的阴影之处。
每当这时,那一群人里的其中一个便会从窗户里进来,笑着走向她,随即停留在她的身边。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这么做过。
或许是新奇,又或许是贪恋,总之她卸下防备,主动看着他。
从这之后,他会一直陪她一起,也是从这时开始,她发现这里的黑暗不再是漫无边际,而是慢慢缩小。
她所在之地尽是光亮。
可他大概还不知晓自己走进了哪里,她也没有和他说。
因为她依旧不想出去,甚至于不想让他出去。
她怕他们会散开。
但同时她又知道的,这样并不好。
许落晚对着玻璃柜笑了一下,“在有一段时间里,我会听纪录片。”
疗养院的电视只有这个,她循环往复地听,只为房间里添有一点声音。
许落晚屈膝低头。
“沈知淮,”她无意识地念出他的名字。
“嗯,我在。”
听见他的回复,许落晚才惊觉自己念出声来。
她拿远了手机,深呼一口气之后,又笑着拿近道:“我觉得纪录片里的旁白声音很好听。”
“可能是我听多了,已经习惯了。”
像是想到什么,许落晚又说:“不过这些都没有你的好听。”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沈知淮没有说话。
耳边静静的,许落晚提示他,“是在书店。”
不是书店。
沈知淮低下眼睫,轻声道:“记得。”
他记得,在他出殡仪馆告别厅时,他便看见了她。
她打着伞站在树下。
他只朝她看了一眼,没有过多在意。
再见她时,她向他递出了一把伞,遮住了他此后漫长的潮湿。
书店里的时钟敲出的钟声沉重悠远。
大抵是宿命。
他信命中自有定数,同时他也是一个悲观主义者。
从小到大,他的愿望都是祈求沈青久平平安安。
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他不曾贪心,但即使是这样,命运也没有眷顾于他。
他也站在树下,望着她的背影。
直至现在。
沈知淮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翻出夹在里面的草稿纸。
许落晚没有听见他那边的动静。
她接着说:“你还记得就好。”
“当时你有和我说话,虽然我没抬头看你的脸,但我有记住你的声音。”
“我从没听过像你这么好听的声音。”
“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我想也不会有。”
沈知淮放下手上的书,问她,“你怎么明确以后也不会有?”
他想,她要是回“不知道”的话……
“因为在我心里,无人会再及你。”
许落晚说话的声音不大,甚至还带着点点笑意,但却能听的人听出笃定。
万分的笃定。
夹在书里的纸露出一角,沈知淮低下头去看,然后他微微笑了一下,回她:“我知道了。”
他换了本书拿在手里,“需要我读故事吗?”
“当作是在听电视的声音吧。”
许落晚没有拒绝,“需要。”
“想听什么?”
“童话。”
“童话?”
是沈知淮没有想过的回答。
许落晚回到床上,盖好被子,“嗯,就是童话。”
沈知淮无由笑了起来。
他现在,倒真是有自己在哄人睡觉的实感。
许落晚摩挲着手腕上的那只猫咪挂饰,讲话温言软语的,“沈知淮,我只想听《丑小鸭》的故事。”
沈知淮都依她的,“好。”
他没有选择电子书,反而是打开房间门,找到一本新的《安徒生童话》。
然后沈知淮走上书店二楼,坐在她坐过的位置上。
许落晚把手放进被子里,安安静静地等他开口。
今夜是个良夜。
温润低沉的嗓音为这夜色添有些许缱绻旖旎,透过窗纱的路灯灯光也随之柔和了几分。
许落晚闭上眼,脸上不觉有着微微的笑意。
书店里的时钟转至午夜十二点。
沈知淮听着耳边几不可闻的呼吸声,轻声唤她,“许落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