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落晚说话的声音很轻,因为嗓子发声困难,所以几乎是气音。
沈知淮没管她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视线仍旧放在她的口罩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抬起眼眸,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发出声音时,许落晚才感受到,他似乎离自己很近。
可她不确定,但她依然说了一句,“我感冒了,会传染给你。”
沈知淮听见这话,忽然笑了起来,真是败给她了。
他别开脸,低着头在笑。
肩上落了一道重量,好像是他的额头抵在了这里,近在咫尺的笑声混进风中。
许落晚竟觉得,书店门上的风铃声音也不过如此。
沈知淮退了一步距离,松开手,让她的眼睛露出来。
书店门口的路灯昏黄,一束又一束的光线细细地描绘着她的眼睫,她在看着他,那双浅棕色的眼睛越发清澈透亮。
沈知淮笑了笑。
她没有话和他讲,但他有。
沈知淮开口和她说:“最近几天,我不住在这边。”
“明天大概也不会去学校。”
“你上下学的路上注意安全,记得看路。”
沈知淮想了想,最后加上一句,“千万不可以发呆。”
她一个人走的话,没人照看她。
沈知淮微微弯下腰,看进她的眼睛,询问她,“知道了吗?”
许落晚尽量忍住心里的失落,朝他点点头。
他不会瞒她什么,既然没有主动和她说,那应该就是不想说,或者说不出口,所以许落晚没有问他具体原因。
她拽住了他的衣袖,想摘下口罩,但又怕自己真的会把感冒传染给他,何况她现在又确实说不出什么话来。
于是许落晚指了指他垂在身侧的手,随后,她向他伸出自己的。
沈知淮把手递给她。
许落晚右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左手在他的掌心上写字。
沈知淮低下头,看着她指尖下的字迹。
他以前曾跟在宋云芙的身后学过篆刻技法,古以印为信,一刀一刻之间,天地立于方寸。
“篆刻为文,而三冬靡就。”
此刻不过是短短几分钟,写在掌心里的字却好似已然贯穿了未来无限岁月。
她说:【我会陪你一起】
许落晚不知道他会面临开心的还是难过的事情,她希望是开心的,可如果是难过,那他要记得,她有在。
许落晚放下了他的手。
她用食指指向他,随即,曲起食指,在自己的额前碰了两下。
这是手语,她从她哥哥那里学来的,意思是“你要记住”。
许落晚收回手,没解释什么,只是朝他笑了笑。
沈知淮没看懂这句手语。
他收紧了掌心,笑着道:“我知道了。”
对于原先孤独的人来说,习惯了别人的陪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人面上会假装无事,但当真正做起寻常事情时,总会在一点一滴的时刻里去下意识找寻对方的身影。
量变果然会引起质变,这让人所有的不在意全都在不经意间破了防。
许落晚放下书,趴在桌上睡觉。
身边一片空落落的,心里也是。
上午大课间,丁绪征找她去了办公室,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了,这次的第一名还是她,楼下宣传栏上的照片得换。
丁绪征带她拍完,突然又想起来问她换座位这事。
上次月考之后连着开了运动会,他没抽出空来调位置,于是就把这事耽搁了,所以直到今天才问。
几乎是没有思考的,许落晚便回他,“不用换。”
虽然丁绪征早就想过答案会是这样,但他没想到她会回得这么快。
一点都不带掩饰。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许落晚极为严谨地补充一句,“丁老师,我能过几天再给您答复吗?”
丁绪征稍一思索,试探问道:“你怕沈知淮不坐在那里?”
许落晚心里惊讶但反应很诚实。
丁绪征笑了笑,半真半假地感慨说:“你真的想好了?”
他扬了下眉,又确认了一遍,“就非他不可?”
许落晚点了点头。
丁绪征轻叹一声,不知道她是听懂了自己话里的意思,还是没听懂。
反正最后他和她说:“沈知淮一直以来都是坐在那个位置,没有变过。”
许落晚站在沈知淮的位置后面,借由这个角度,她望向窗外,看见了一排又一排的银杏树。
许落晚在这里站了很久。
现在是秋冬季,可她试图想看看,他曾经一个人看见过的四季。
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