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对人类的虚伪作态、繁文缛节嗤之以鼻的藤妖公子余归,这次算是做了件很不君子的事。
当他站在姜南枝面前说要走的时候,其实清楚地看出了她的留恋之意,然而他心下一横,还是‘走了’。
那点留恋虽然可贵,但相比于让姜南枝真正认清心意而言,是不得不忍痛割舍的。
他在箬鞅属国置下庭院,种满花草,他触动她的心房,拿捏着分寸,等待她走出第一步的那天,在等待的过程里,稍稍做一点不体面的动作……大概也不算什么。
于是这两个月以来,他隐身暗处,每时每刻地观察着姜南枝的情况。
这实在是煎熬。
姜南枝异常低落,难有笑脸,一天里的大部分时间里,几乎都不和别人说话。
她不思饮食,瘦了好些,沉迷画画,却因为心境混乱,次次半途而废。
白府大事没有,小事不断,她除了过问小婴儿和孕妇,就是让婢女继续找宅子,平整修缮,以待来日搬去,其余事情,漠不关心。
要是非问对这个局面的看法,余归在重重担忧里头,其实不能不说是有一点点高兴。
毕竟这份落落寡欢,至少有一部分是因为他的离开。
可随着时日渐久,她是会慢慢释然,还是会沉溺其中呢?
按照他对姜南枝的了解,前者大概更有可能。
因此,他在两个月的时间里,一日比一日煎熬,想着越往后,他的机会就会越渺茫,万一终有一日,他真的弄巧成拙让姜南枝完全把他放下了,那可就是作茧自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今天听她说到禾雀花藤,那失落消沉的语气神态,让他心下大痛,又听那句“种再多,也不是这一株了,有些……是无法取代的”,竟是心魂驰荡起来。
她言有未尽,那无法取代的,必定不仅是花藤。
以她的性子,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好如脏腑皆剖般赤诚了。
既然如此,还要等什么?
不君子也好,不体面也好,事情既然做了第一回、第二回也就没什么负担了。
数日后,这天入夜,白府各处安静无声,只有秋姨娘的院子仍燃着烛火,偶有调笑声传出。
白朴瑛最近常在这里过夜。
他自己的院子被姜南枝授意陈氏整顿一番后,平常一个婢女也看不见,出了院子,也不能随意找人。且归院铁桶一般,去了也是看姜南枝的冷眼,碧姨娘身体虚弱未恢复,庆姨娘即将临盆,都不能服侍,只有秋姨娘柔情婉转,上次的事之后,也收敛锋芒,满心满眼地伺候大爷,更兼无人之时,媚态软语,曲意逢迎,让他很是食髓知味。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夜不去,就心痒难受。
他自然不会知道,这一切的幕后推手,正是在他家里盘桓许久的藤妖。
余归以君子之德要求自身,在遇到姜南枝之后更是如此,但这不代表,他作为一个妖,不懂那些谣惑之道。
要迷惑一个本来就没什么定力的凡间男子,是一桩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连秋姨娘本人都暗暗惊奇,纳罕大爷怎么最近对自己这般好,比她刚进府的时候还要痴迷些,夜里不够,甚至晨起时也要纠缠,接连几天都误了去公署的时候,惹得她日日春情缱绻,有一次恃宠而骄,缠着他不让他走,白朴瑛就真的没去公署,陪她在院子里玩乐了一整天。
白府的人只知大爷这些时日有些浪荡,这种事情不好拿到台面上来说,府里没个长辈,夫人又不管,于是无人劝阻。
白朴瑛留恋后宅,公事上就有些疲于应付,一次两次还糊弄得过去,次数多了,同僚也察觉了。
这天,午间几个同僚一道用饭,一位交情不错,平常也多有谈笑话的,名叫朱则茗,眼尖瞥见白朴瑛脖颈处有一道不明显的指甲挠出的痕迹,联想近日他的状况,浮想联翩,故意笑问:“朴瑛兄近来眉开眼笑,是有什么喜事吧?脖子都挠着了,是又添了新人了?”
在场三人,另一人虽不言语,却也是眼神暧昧,含笑等待。
白朴瑛咳了一声,道:“则茗兄别胡说。”
这是欲盖弥彰了,朱则茗压低声,悄悄道:“何必不承认,昨天我见你来迟了,身上一股脂粉味,写着写着公文,还拿了块桃红色帕子出来把玩,是不是?你可真是走火入魔了,私下玩乐还不够,竟带到公署来了。”
白朴瑛面上有些过不去,但见同僚只是调笑,并没有指责的意思,便红着脸笑道:“偏你眼神好。”
朱则茗说着他,自己也心痒痒,好奇道:“你这是在外头有了人?哪个楼里的相好?还是家里的?”
白朴瑛正色道:“楼子里的女人我可看不上。不过是我一个妾室。”
朱则茗似信非信,一笑道:“朴瑛兄府上才有了小郎君,现如今又红袖添香,我听说府里的嫂夫人,也是才貌无双,老兄可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