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外头忙了一天一夜,姜南枝在府内也没有闲着,晨起之后,趁着雨后院中湿漉漉的,很是舒爽怡人,就换了便装,亲自将院中花木修剪整理一番。
有几盆花是外面买来的名贵品种,向来是婢女精心照顾着,不敢轻易淋雨,也不敢拿到大太阳底下晒,雨停之后也被搬了出来,放在廊下观赏。姜南枝从前也爱赏玩这些,现如今反而觉得少了些趣味,大概太过娇贵,失去了野性生长的美,想起藤妖说,他是山中野藤,好一点的肥料都不必用,却如此坚韧鲜活,果真值得敬佩。
她沉迷园艺,藤妖也仍不打算回来。
他打算趁此机会,将那宋妈一家一并探查清楚,于是不辞辛劳,绕了半个城,来到了宋家。
老宋管家告老之时,为着在主家勤恳一辈子的苦劳,被白老夫人赏了一大笔银钱,加上半生积蓄,也修起了一个漂亮的宅院,里里外外,很有些体面。
老管家的妻子去得早,只给他留下一个女儿,名叫宋玉萍。女儿长大后,他不舍得嫁出去,就招了个府里的小厮当赘婿,夫妇二人仍旧住在家中。不过这女婿寿命也不长,去的时候,宋玉萍刚生下儿子不满一年,于是,宋家便就剩下老宋管家,宋妈和宋明兴三人。
宋家在城里开着一家卖香料的铺子,卖一些姜黄,沉香,肉豆蔻之类的,这也是白老夫人再世时指点的,让老宋管家为儿孙将来计,除了置办宅院,也做点小生意,再到城外买点良田,弄个小庄子,宋明兴既脱出奴籍,就可以把日子好好过下去,宗族香火,也有绵延之礼。说起来,白老夫人对这些府中的下人的确都很仁善,这大概也是姜南枝现在善待下人们的原因。
宋明兴比胡玉小了四岁,其实白朴珊也比珠芳小了两岁,但他一直喜欢珠芳,自然不在乎,至于这个宋明兴,到底是自己愿意,还是被长辈安排的,很值得弄清楚。
查其他事情之前,先看了看宋明兴的长相,不如白朴珊清俊,但周周正正,挺精神的。
宋家香料铺的铺面不算大,规规矩矩的一间,生意尚可,一般都只有宋明兴一人操持,藤妖默默观察了大半个上午,见他招待客人殷勤周到,言语实诚,没有客人在时,就自己忙着扫一扫这里,擦一擦那里,或者翻一番账册,拨一拨算盘,时而嘴里还会哼点小调,怡然自得的模样。
得到中午时分,有个堂倌模样的年轻人过来给他送饭。
说是饭,其实只是两碟子充饥的点心,也许因为是香料铺子,宋明兴在店里只吃冷食,饮白水,那堂倌跟他聊了几句,就招招手走了,看着是很熟稔的。
藤妖想了一想,这样的年轻男人,也许不是那等做大生意的赚大钱的,但守好一间小铺子,守好家底,其实也可以过得舒心自由。
只是不知道姜南枝满不满意。
他忽然想,要是能把姜南枝带出来一起看就好了。
返回白府时已是夜间。
答应姜南枝的时候,觉得事情是很容易的,但出了门,才发现无论怎么探查,好像都算不上十二分的确信。
一个人总是多面的,要看清一个人,花上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做到,评价一个人的品行,也不是从一两件小事上就足够了。
他很想立刻和姜南枝把这两天的事谈一谈,来到且归院,却发现她的寝房和书房都熄了烛火,看来是睡了。
只好往花藤而去,不料刚一转身,就见亭中站着一道熟悉的影子。
姜南枝居然又又又半夜来了,
藤妖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见她没有拿烛台,而是提了一盏灯笼,身上披着厚实的披风,手臂上却挂着他那件外袍,纤纤身姿浸在灯笼的微光当中,不禁心魂摇曳,当即现出身形,朝她走去。
姜南枝听声回头,看见他,也很意外。
本只是试一试的。
不过她在藤妖身上,总有试一试的想法。
试一试在藤架下装睡,看会不会有人出现,试一试装作知道他就在身边,说一言半语,看会不会有人应声,现在,也是试一试,看他过去两天了,今天是否会回来。
“怎么又出来了?这几天下雨,外面可坚决不能再睡了。”藤妖含笑道。
姜南枝被这么一说,有点惭意,道:“只是出来走一圈,就要回房的,想不到公子就回来了,此行可还顺利?”
藤妖道:“很顺利,不过,你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姜南枝道:“那没有的,哦对了,我想把这件衣袍还给你,我知道这不是普通的衣物,就没有随意浆洗。”
说着抬起手臂,坐了个送出的姿势。
藤妖看着那外袍,若要不接,让她这么抻着手,不好,若要接……总归不想。
近前一步,轻声道:“这的确不是普通的衣物,是我本体藤株所化,可以庇护你的,要是不嫌弃,就留在你身边吧。”
姜南枝略一怔愣,道:“那就更不行了,它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