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一回到寝房,绮儿只顾催着姜南枝赶紧睡下。
“今晚已经有风了,明天也许就要变天,三月里的天时,总是很多变的。”她整理着床幔,絮絮叨叨地叮嘱着。
姜南枝说:“是,绮儿姑娘,小的知道了。”
绮儿嘟着嘴一笑:“夫人就取笑我吧。”
方才那件存疑的外衣被姜南枝一进屋就随手搁在了榻前的小几上,绮儿还没忘了,过去拿在手里打量着,“这衣裳我拿去放外头吧?明天再收拾,有点像去年冬天珊二爷送的那件披风,但我怎么记得不是这个颜色?”
姜南枝脸上有些不自然,“应该就是那件?我也记不清了,随手从箱子里翻出来的。”
绮儿道:“过几天我把夫人的衣裳箱子好好收整一下。”
姜南枝道:“急什么,等天气热起来吧。”
绮儿没再说什么,又仔细替她掖了掖被子,吹熄烛火,悄声退下。
等她走后,姜南枝躺在床榻上,盯着柔和的床帐发呆。
什么藤妖,她初听之下,是绝不信的,但这位妖先生立刻向她证明了‘妖’的能耐,说消失就消失,这就……
所以,在这且归院中,真的有一株成了妖的禾雀花藤。
她想,我该恐惧吗?
毕竟是妖……
可是,妖是坏的吗?哪一种坏呢?会伤害人类吗?
那一位藤妖,看他的样子,他的言谈,好像又不是坏的,否则,以他的本事,整个白府里,谁会是他的对手呢?
若不是坏的,那他在这里,想要做什么呢?
就因为她将那株藤蔓移栽到了这里,他就卯足了劲长成了这么盛的样子,这听起来,甚至有些孩子气了。
原来是一个孩子气的妖。
第二日,果然变天了。
晨起便是天色晦暗,湿冷风疾。
姜南枝醒得早,听着外头风声紧,心里蓦然有些紧张,起身,推开窗看亭中的花木——原先那些花树都不是娇贵怕雨的,但那开得正热烈禾雀花就不一定了。
然而那一丛丛连绵层叠的禾雀花给了她好大的惊喜,它们沐雨濯枝,越发清灵鲜润,在淅淅沥沥的雨声当中,仿佛在无声地欢笑。
连姜南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露出了会心一笑。
不过下一刻,那些藤妖花怪的光怪陆离想象席卷而来,她又收敛了笑意,匆匆将窗格放下。
绮儿仍是尽忠职守,端着洗漱的热水赶过来,第一件事,就是看姜南枝的脸色好不好。
“嗯,今天比昨天好多了,”她比较满意地点点头,“夫人,外头雨看着越来越大,今天做点什么呢?还要画画吗?”
想到画,再次想到那藤妖,姜南枝心里很乱,道:“再,再说吧。”
绮儿也不多问,待姜南枝洗脸的时候,又说起眉姑,说她昨天趁着夫人午睡,已经搬出院子了,“还她要不要和夫人说什么,她只是叹了口气,摇头说不了。”
姜南枝擦着手,沉默片刻,道:“就这样吧。”
洗漱之后,想着今天天气不好,姜南枝也不想做什么,只松松挽了个发髻,也不施妆粉,寻了件家常舒适的衣裳穿了。
那件墨绿外袍昨晚被绮儿随手搭在了外间的屏风后面,她经过时撇了一眼,心头思绪翻涌,面上却装的若无其事一般。刚走到门外廊下,就有仆妇撑着伞过来,垂着脸道:“夫人晨安。”
姜南枝停下脚步,问:“什么事?”
仆妇笑道:“也没什么,那边院子的陈嫂子来了,说有事跟夫人禀告,我想着现在还早,是不是让她等夫人吃过早饭再来?”
姜南枝道:“哦,没事,让她去前厅吧,我去那边吃就好。”
仆妇道:“是。”
等仆妇一走,绮儿就急了,不满道:“怎么每次要去吃饭了都有人来说事?夫人又没管家呢,就这么总是巴巴地过来。”
姜南枝安抚一笑,道:“我让陈嫂帮我做点事,她辛辛苦苦地做了,趁着那边有空,亲自过来跟我说,这是我麻烦人家呢。”
绮儿眨眨眼:“是吗?我不信,肯定是夫人又管着什么事上头去了。”
姜南枝正容道:“不管是什么,总归是我愿意管的,也不是人家非往我身上堆的任务。”
绮儿皱了皱鼻子,不过也明白轻重,不再顶嘴。
两人沿着廊子往前厅走去,雨丝随着风一路相伴,等到了前厅,姜南枝的裙摆和袖口密密布上了一层雾蒙蒙的湿润潮气。
但雨水之后的空气是很清爽的,清晨时这么走一走,倒很觉得舒畅。
陈氏是因为事情太多不得空,才今天一早过来,本怕耽误了夫人用餐,后来见仆妇将姜南枝的早饭摆在了这里,就知道夫人是打算马上就见她的,面上便觉得很有光辉。
她是个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