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藤妖忙得热火朝天。
他回到了久违的本体所在的山中,挑剔地看起了周围的环境。
这里远离京城,只是一个小小的中原属国,和姜南枝从小生活的地方相比,算不上富庶,也没有什么极佳的山水风光,但富贵美丽的地方如果成了牢笼,那自由就是最可贵的东西,箬鞅属国别的没有,这个倒是绝不缺,准确来说,这里天高皇帝远,曾经的君主也就是现在的封地王,甚至一年也不见得去京城一次。
姜南枝会喜欢这个地方吗?
可能,但要是不喜欢也没关系,反正,先安排起来,要是不喜欢,再挑一个她喜欢的地方就是了,这算什么难事?
他来去如风,直至入夜之后,才又返回白府。
没忘记那件落在姜南枝手里的外袍,这让他有些惴惴难安,结果刚来到且归院的花藤亭下,蓦地瞧见那石桌上,正伏着一人,手边仍是一盏熟悉的烛台无声地燃着。
这……这是怎么铁了心每天都要来这里睡了吗?
藤妖哭笑不得。
但见姜南枝安安静静地睡着,肩上竟然还是披着他的外袍,不由又心弦微颤。
两步走近亭中,他现出身,在她旁边坐下,温柔而贪婪地看着她的睡颜。
当初是怎么把那根藤蔓长在了这个白府里,都记不清了,反正他也不十分上心,整个春天都没来看过一眼,直到那天被那两个小丫头踩了一地,身上有点蚊子咬似的感应,才不情不愿地来了一趟。
刚一来,就听这位白夫人吩咐婢女,说要把他移栽到自己的院子里。
她说这么着可惜,但其实一根小小的藤蔓,他自己都不觉得怎么可惜的。
把藤枝放到城镇之中人类的居所,攀长开花,受日光春雨,熙攘人烟之气,对修炼确实有用处,不过他身负六百年修为,早没有了这种必要,只是闲着无聊,随手一丢罢了。
可即便如此,有人类怜惜花枝,总归是件开心的事。
尤其,还是姜南枝这样的人类。
她比山雨朝曦更美好。
刚看了没一会儿,姜南枝在睡梦中忽然动了一下。
藤妖吓了一跳,差点就要把身形掩了去躲起来,不过姜南枝只是睡中无意识的动作,并没有要醒的意思,她将脸转了个方向,仍是睡了。
藤妖松口气,觉得这样的她十分可爱,便打算也换个方向坐去另一边,好能看见她的脸。
刚一起身,原本稳稳拢在姜南枝肩上的衣裳,忽地滑落了下来。
看来是刚才她那一动,让衣袍松开了。
藤妖一顿,立即俯身拾起,正要重新给她披上,一抬脸,倏地怔了。
姜南枝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醒在那里,睁着比寒星更亮的眼眸,极清醒地看着他。
藤妖呼吸阻滞,整个人都僵了。
姜南枝在他怔愣的时候,强作镇定地起身,往后退了一小步。
烛光下,她面容紧紧地绷着,眸中震动而惊愕,兼有些许愤怒之色。
“你……是什么人?”
藤妖活了六百多年,还从未没有遇到过比眼下这一刻更令他踯躅犹豫的时候,他手握衣袍,瞬间想明白了,她原来一直都醒着。
她果然既聪明又处变不惊,竟然没让他察觉出一点儿。
姜南枝怎能想到面前这个‘人’甚至还在夸她,她强烈地戒备着,又往后退了半步,冷然道:“再不说话,我就叫人了。”
藤妖心头一紧,说:“我……”
一张口,他喉头涩滞,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真正说过话了,突然要说,就像是年久锈蚀了的镞刃,从前再光亮,现在也只能发出喑哑的颤音。
就是这么一顿的时间,姜南枝侧过身极快地往亭外跑去,同时大喊道:“来……唔……”
藤妖来不及思考,猛地扑过去,一把搂过她的腰,一只手掌伸过去,将她未喊出口的话封在了口中。
有的妖也算是白活了六百年,紧急关头忙中出错,选了最不该选的方法。
姜南枝心下大惊,认定他是个为非作歹之人,殊死挣扎起来,手腿肩肘,无处不在全力反抗,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藤妖悔愧不迭,怕吓到了她,更生怕弄疼了她,只好用力钳着她的肩,在她耳边连声说:“别动,别动,我绝不会伤害你的。”
说了两三遍,姜南枝才终于停止挣扎,瞪大着眼睛,惊惶地安静下来。
藤妖小声道:“不要喊人,她们不会看见我的,我松开你,你听我好好说,行不行?”
姜南枝被这么个陌生男子如此肢体相贴地牢牢困着,心里极度反感,又明知力气上不是他的对手,只能放弃强行反抗,冲他点了一下头。
藤妖气息暂平,慢慢松开了手。
姜南枝一挣脱钳制,立即连连退了几步,后背砰地撞上了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