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姨娘自然也听说了消息。
一个下午,她们二人在一起听莳香把水红的认罪册子反反复复念了两三遍,再回想这一年来的争斗,顿时大感无趣,没意思极了。
要论到底是谁先放下身段迈出友好第一步的,应该算是碧姨娘。
她扶着圆鼓鼓令人心慌的大肚子,走到庆姨娘面前,刚伸出手说了一句‘妹妹’,庆姨娘就连忙一把扶住她,叫了句‘姐姐’——两人手上紧握着,眼里又都是惭愧兼恼羞,也不必多说什么,就这么一切尽在不言中,前嫌尽释。
到了晚上,听说夫人和大爷闹得很大,这对刚刚和好的姐妹决定要去看望一下夫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都没提去看大爷。
鉴于且归院的大门不那么好进,蓝葵和莳香就被派去先问一问,主子和好,两个丫头虽不至于就成了姐妹,但别别扭扭地一同过去,彼此间其实也放下了芥蒂,等到了且归院门前,问了一个仆妇,听她说夫人已经睡下,不叫人打扰,两人就一起又往回走。
路上,前后无人,蓝葵忽然小声说:“我听说,夫人和大爷是因为水红吵起来的。”
莳香念了半下午的册子,根本没出院门,很不解地说道:“水红这么要紧吗?我还当是为了秋姨娘的事呢,大爷只把秋姨娘禁足,这算什么惩罚,谁都看不过去。”
蓝葵悄悄道:“就听厨房的人说的,我没敢在姨娘们面前提,听说是为了,为了水红伺候过大爷的事。”
莳香很惊讶地说:“这,这是真的吗?”
蓝葵道:“是真的,没看夫人处置崔妈她们那么痛快,水红到现在还被关着吗?”
莳香想了想,果然不错,就很鄙夷地说:“怪道是一对主仆,背地里干这些见不得人的事。”
蓝葵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这两人昨天还动了手,今天就在聚在一起说这种私下里的闲话,言语间还十分契合,本身就是有点奇怪的,等眼神不经意一对上,莫名就生出了一种难言的尴尬意味,这尴尬之下,两人都讪讪地住了口。
没一会儿,还是莳香没忍住,又悄悄问:“你说,夫人人好,长得又这么好看,又有威严,大爷怎么还能为了水红这种人和夫人动手呢?”
蓝葵便道:“要我说,大爷就是个糊涂人。我们以前不常见夫人,现在就说了这么几句话,就都看出夫人的人品贵重了,大爷却看不出来,昨天在银杏小院,我看大爷好像还是哄着夫人的意思,谁能想到今天就能闹起来?不过夫人也不是由着他欺负的,听说大爷脸上挨了巴掌,头也被打破了,夫人可真厉害。”
莳香想了想,说:“从前听说夫人是为了大爷纳妾的事生气,才连家都不管了,躲起来谁也不见,可是看夫人处事这么公道,对姨娘们的又这么照顾,哪像是那种善妒的人呢?我觉得肯定还是大爷的问题。”
蓝葵连连说:“就是,大爷就是做得不对,我看我们姨娘也不见得怎么依恋大爷,现在孩子也有了,将来就有了依靠,要是夫人管家了,大家就都有好日子过,多好?”
话一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说了很不该说的话,吓得赶紧捂住嘴,呆呆地看着莳香。
莳香也愣了一下,被她这么看着,半晌,却悄悄朝她眨眨眼,压低声说:“我看我们姨娘也是,大爷偶然来看她,她还有点嫌烦呢。”
两人俱都捂着嘴低笑,刚才那奇怪和尴尬不知不觉烟消云散了。
且不说这两人暗地议论主家,那边姜南枝吃了饭,洗漱后,把绮儿打发去睡觉,自己仍是在寝房静静待着。
她从不叫婢女守夜。
当初亲近的婢女,绮儿和绘儿,绮儿在她身边,绘儿当初是被继父卖进的姜家,她亲妹妹后来被继父卖去了青楼,绘儿知道后,求着姜南枝把妹妹救出来,自己还要拿着刀回家找继父拼命,因此姜南枝把姐妹两人一道送走,离开这个鬼地方,再也别见那对酒鬼烂糟爹娘。
乐屏和荷缕,从一开始就不叫她们多管宅子里的事,只帮她打理外头的铺子,那也是她的嫁妆。
两房陪房,季嫂和雷嫂两人在她身边,两人的丈夫也在陪嫁的铺子里。
最后,还有一个忠心的老齐。
想到老齐,她叹了口气。
老齐对她好,实在是当成了自己女儿那样,因此他才对白朴瑛十分痛恨,简直恨之入骨。
这些人在这里,姜家白家牵扯不清,是让她极无奈的事,就像是她自身,陷在如今的境地里,也是难以自拔了。
想了这些,心里烦闷,在屋子里待不下去,又想起了外面的禾雀花藤。
今天是十六,圆月高悬,平静无风,她端了一盏烛火悄悄出了寝房,行至院中。身上的痛楚已经减轻许多,不碰着并不觉得怎么疼,动作迟缓地走到了那攀满了藤蔓的亭子里,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抬头看这藤枝,似乎是又伸展开了许多,层层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