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这株禾雀花藤似乎不仅有着旺盛的活力,更像是有一股别样的能量,让姜南枝觉得彼此间产生了非同以往的感情,因此舍不得攀折削剪,小心呵护将垂挂的串串花苞,只是格外温柔地将曲折的枝节做一些整理。就这么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在铺天盖地的花藤下面忙碌,简直什么都忘记了。
阳光愈发灿烂温暖,很快到了午间。
绮儿看了看日头,道:“夫人,我看这花藤已经被您修整得极漂亮了,可要歇息歇息?中午您想吃点什么?”
姜南枝染了一手绿色的汁液,站在亭中仰头查看,不得不承认确实再没什么地方需要改弄。
“弄些有滋味的小菜吧。”
绮儿答应了一声,打算去厨房,回过身,看见乐屏、荷缕两个婢女从院门处绕了过来。
这两位是姜南枝从姜家带来的,平常并不在近前伺候。
“夫人。”
乐屏、荷缕两人上前见礼,绮儿忙笑着说:“两位姐姐好。”
荷缕朝她抿唇笑了一下,乐屏则朝姜南枝道:“夫人,您吩咐的,基本都问清楚了,事情不少,这是写出来的册子,您现在看不看?”
姜南枝看了眼她手里的册子,“你先拿着吧,吃过午饭再看,你们都陪我一道吃点吧。”
荷缕笑道:“夫人这是忙了一上午?这花真好看。”
姜南枝也很满意自己的成果,微微笑了一下,说:“走吧。”
被关了一天的水红现在却很不好过。
中午吃了一碗素面,送饭的小丫头昨天就不肯多说一个字,乐屏和荷缕来过之后,嘴就闭得更紧了,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以前她在秋姨娘面前受重用,在白府很有体面,莫说管事娘子们对她尊敬有加,那些外头办事的管家爷们也会客气地叫一句‘姑娘’,日子久了,难免有点飘飘然,再加上上个月,趁着白朴瑛醉酒,她被秋姨娘撺掇着伺候了一晚上,因此更觉得自己早晚也是半个主子,越发骄矜起来。
可这份体面竟只是水中月,轻轻一搅弄,什么都散了。
等待是最让人心焦的事情,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来到了柴房门前。
乐屏也年轻,却颇有眉姑的气势,十分不苟言笑,上午就叫水红吃了不少苦头,现在一见她,水红就发起抖来。
乐屏道:“你招认的事情夫人都已经看了,现在要亲自见你,我先跟你提个醒,先前我们问你话,你还想着扯谎攀咬,等到了夫人面前,你要是胆子够大,就接着扯谎试试看。”
水红惊悚道:“……我不敢,我不敢了。”
乐屏吓完了她,就叫人把她提出来,往银杏小院而去。
姜南枝上午既然心情不错,下午也就还能保持平和,仍旧坐在昨天那张石桌边。
水红哆嗦着跪在地上,听她慢条斯理地翻着手里的册子。
“去年冬天,府里采买了云锦十二匹,秋姨娘留了六匹,其他的让你送到庆姨娘和碧姨娘院里,你和庆姨娘说,碧姨娘先拿了六匹,又和碧姨娘说,庆姨娘先拿了六匹,哦,秋姨娘那天又出门了……这么拙劣的谎话,竟然用了——我看看啊,大爷那天在外头赴宴回来,是秋姨娘留他在院里醒酒,但你隔天和蓝葵说碧姨娘硬留人,和莳香说庆姨娘硬留人,年节的几样翡翠首饰,外头送的屏风摆件,上元节庄子上孝敬的小鸽子熬的汤——用了四五次,一次也没有被拆穿过。”
姜南枝看着水红:“我是该说庆姨娘和碧姨娘太愚蠢,还是佩服你主仆二人一个法子屡试不爽,话术了得?”
水红把额头磕在地上,道:“婢子自知有罪,不敢分辩。”
姜南枝又往前翻了两页,道:“碧姨娘开春时在雪地里摔了一跤,你承认说是你在廊桥上动了手脚,往雪里泼了点水,但我打听了一下,碧姨娘当时怀疑的是庆姨娘,不过庆姨娘那几天刚好也被诊出来有了身孕,两个人的梁子越结越大,一次吵得比一次厉害,秋姨娘想必很高兴吧。”
水红道:“秋姨娘看两位姨娘都有了身孕,心里很着急,后来就总是让婢子说话时多点心眼……”
姜南枝道:“秋姨娘不是聪明人,只不过遇上了比她更不聪明的人罢了。这些事情我也不想再问,我只问你,秋姨娘说,你曾经伺候过大爷,是不是真的?”
水红极害怕地浑身战栗,磕磕绊绊道:“夫人恕罪!婢子,婢子不是愿意的,秋姨娘她……”
姜南枝道:“你想好了再回答。”
水红已哭了满脸的泪,道:“是前些时日,大爷,大爷在外头喝了酒回来,到了秋姨娘院里,姨娘见他醉得厉害,就,就让我去伺候……就只有那一次,大爷醒来后,也看不出高不高兴,就是让不许说出去,夫人,婢子不是有意攀附主子的,婢子,婢子……”
姜南枝道:“你只是也没有拒绝罢了,如果摸一摸心口,也许还要承认,这并不是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