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破庙。
说是破有点武断,庙里很干净,地面无尘,柱门也没有坍塌的迹象,是座养护得当的破庙。
至于她睡觉的窝,是个神龛。
神龛外左右各有一盏长明灯,香炉里积着厚厚的香灰,清香残烬还插在灰里。
云灼的眼睛眨巴两下,反应过来后浑身上下十八层毛都炸开来。
搞错了,这不是上神的明澜殿!
她拨开龛门,伸出半个头试探:“上神?”
“上——神—”
回音在大殿中绕梁不散。
大事很妙的感觉。
云灼猛地捂住嘴,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只是一只浑身上下只有一张馋嘴本事大的废柴猫,跟着上古旧神命宿修炼了八百年竟然都没修出个正经人形,会说人话才是见了鬼。
那总不至于是鬼在说话。
于是她松开手又试了一次:“命宿上神?”
字正腔圆,奇了,活久见。
等等,手?云灼马上往头顶上摸去,没碰到尖耳朵,触感也比猫脑袋稀疏不少,长头发了!
她手脚并用爬出神龛,坐在供台边缘上,两条腿垂落下去,往下一看,原本该是爪子的部位果然也变成了人类的腿脚,她好奇地动了动五根脚趾。
千古第一废柴猫破天荒地修成了人形,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云灼感动得热泪盈眶。
可是上神却不在这里,她不高兴。
她也记不清那是自己第几次跟随上神遁入轮回,但每一次她都卧在上神怀里入睡,醒来之后也还是在上神臂弯里。
难道上神有急事,先走了?
云灼拿过金盘照了照自己,少女模样,披着白袍,没上神的衣服那么华丽好看,但还不错,她跳到地上,往殿门走去:“命宿上神,你在哪?”
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一大群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正蜂拥着往山上窜,它们原本想潇洒奔跑,可惜上神留下的灵力虽然微弱,还是在地面上凝结出数道灵锁,绊住了撒野的爪,它们只得不停咕泳。
场面太优美。
刚才这一嗓子没喊来上神,倒叫那群忙着叠宝塔的魑魅魍魉看对了眼。
它们眼中的云灼就像一块香甜无比的地瓜小点心。
一条黑蛇最先发难,它直起身张嘴露出毒牙,灵锁被它扯得绷直,发出刺耳的刺啦声,蛇喷吐着血红的信子朝云灼扑袭过来。
刚睡醒就天降大祸,腥风顿时搅乱云灼的神志,她吓得快要飙泪,下意识想用爪子抓。
没想到刚刚抬起手,就有股雄厚的暖风绕住她的胳膊,气流化作一柄长剑,带动手臂挥舞,优美至极地砍掉了这个倒霉蛇头。
像切下一块豆腐那么简单。
还不算完,天雷似的剑气根本不受云灼控制,环身一绕再次爆发,噼里啪啦,酣畅淋漓地从山头直杀到山脚。
上一刻还在喧嚣的鬼怪只在瞬息之间就化作湮尘,晚风吹过,全散作浮光。
她认得,是上神的气息。
云灼愣愣地摩挲手指,为何气息仍在,上神却不在。
难道这一梦醒,世间换了天地,出梦的却只有她一人?
这才反应过来,她和上神在轮回门里走散了。
山路被炸地面目全非,海棠和孟老瘸一人一边挎着柳楉胳膊,探头探脑朝深深的沟壑里看。
除了那颗还在地上活蹦乱跳的蛇头,大家都呆若木鸡。
柳楉最先回过神,他把身上的人甩开,一脚踢掉蛇头,再朝云灼行礼,一套操作行云流水。
“无穷碧恭迎神女!”
其余人见师尊下拜,赶紧跟着山呼“上神”。
海棠欲言又止,被孟老瘸一把扯着也拜下去,膝盖磕在石阶上,痛的他闷哼一声,自言自语:“我见过上神画像,应该是位神君啊,怎么变成小丫头了?”
“呔,逆徒!”柳楉从胳肢窝下瞪他一眼,“上神轮回一千世,躯壳当然不同,乱说话小心得牙痛。”
孟老瘸在旁边嘿嘿暗笑,海棠下意识捂住腮帮子,埋下头老实了。
此时云灼注意到人群中有个熟面孔。
上神的院子里曾有棵成精的海棠树,而这个人除了眼睛里的神采略显愚蠢,长相和海棠精一模一样。
最幸不过他乡遇故人,云灼径直走到他跟前问道:“海棠师兄,上神去哪了?”
师兄。
以孟老瘸为首的人们张着嘴,如果下巴会落地的话,将听取一片绝响。
海棠愣了神,同门探询的目光快把他身上那断水兽皮做的防火短袄烧出小洞来。
刺挠。
只能傻呵呵地答非所问:“您不是上神?”
云灼叉腰俯视着他,眉头微微皱起:“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