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她拉过郑绾的手系上:“给姐姐续命,姐姐明年平平安安的。”
郑绾突然想哭,可是眼睛干涩,不敢流泪,只问道:“这剩下的给谁的呢?”
黎玥瑶道:“姐姐一串给我,一串给十一兄;我一串给你,一串给忆之。”她肚子思索着“嗯”了一会,又道:“姐姐说,我还能见到他们吗?”
郑绾笑着哄她:“能啊。自然能啊!”
“可是我好困好累啊,喘不过来气的感觉。”
郑绾心中如巨石沉底,也不敢吓着她,还是温温柔柔地笑道:“天要黑了,殿下,怕是要睡觉了。”
“现在什么时候呢?”
郑绾小心环顾,四周无树影,辨别不出来,鼻头瞬间就酸了:“在妾怀里睡吧,放心好了。”
流沙将她们覆盖又被风吹散,往复几遭,周围安静得怕人。怀中人昏昏沉沉睡去,又突然惊醒,似乎在梦呓:“姐姐,我听见有人在叫我。叫我瑶瑶。”
“瑶瑶?”
“只有祺哥哥叫我瑶瑶。姐姐不知道,祺哥哥说瑶姬叫起来没有瑶瑶亲昵,所以只有他叫我瑶瑶。姐姐,你说是祺哥哥在找我么?”
息祺与其说失踪日久,倒不如说已经死了。怎么会在找她呢?郑绾拍着她道:“是将军和大王找殿下呢!殿下困了,所以听岔了,是在叫殿下小名呢?”
见黎玥瑶也不回她了,郑绾把她抱在怀里,不住地轻抚她的后背和额头,见怀中人呼吸声规律,自己的眼泪才悄悄落下来。郑绾很快擦干眼泪,下意识地合上了眼睛,脑海里闪回着这三十多年来的一生,出入过华美宫室,亭台楼阁;也住过乡野木屋,直到现在黄沙裹身。自己小时候有爹有娘,一家子四口人其乐融融,后来爹娘都死了,只有自己照顾妹妹。妹妹那时候总是哭,粘着自己,大了反而不哭了,十多年未见了,再见也不会抱着她叫姐姐了。
本该是无尽美好的画面,她想着想着却生出恐惧来,再一个画面却是父亲的首级悬在高墙之上,在风风雨雨里无力地飘荡。还有一个声音不停在耳边呼唤,是父亲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小绾,郑家无贰无虞!”
“郑家无贰无虞!”
“无贰无虞!”突然她从梦中惊醒,问道一阵异味,睁眼一开是自己的马在身边拨弄着她。她顿时警觉,从怀中掏出匕首。
那人声音从远处传来,如山崖涌泉:“可是永昌小殿下?”
黎玥瑶也被惊醒,猛然地呼吸反倒吸入了沙土,不住地咳嗽起来。郑绾捏紧匕首,手心全是汗迹,再摸到自己散乱的青丝,才发觉簪子刚刚已经掷出,只好拔下黎玥瑶的发簪,反复斟酌着来人的位置。
那人又近了:“臣,莫邪弗欺。请问可是永昌小殿下?”
郑绾眼泪夺眶而出,连忙给黎玥瑶顺气,又将她扶起,小声道:“殿下,是莫邪的人。”又对来人道:“是,王子……”话还未说完就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莫邪弗欺骑马到二人身边,郑绾用最后的力气将黎玥瑶推到他的面前。弗欺弯腰将她迎上马来,侧坐在他身前,揽在怀里。满头顺滑的青丝随着她的动作如一匹珍贵的丝绸覆在他的手上,手背的肌肤平白无故生出一点凉意。她脸上有点点血痕,黄沙没能够玷污她如玉的面庞。她柔弱地倚在他的胸前,强撑着向上望了他一眼。
没有匪人的凶残粗鄙样貌,反倒意气风发,是哈丹少见的俊朗,在寸木不生、寸草不长的沙漠里,如飞漱绿柏,清荣俊貌。他背对着太阳,肩膀上的甲胄还反射着微光,此刻在他身上,让她想起古画里的烟雨江南,朦胧中从紫峰一角启开的晴光。她伸手想去抓住,却落了个空。恍若在梦里一般。
莫邪弗欺被她的发梢弄得手间发痒,看着她此刻破碎般美丽,自己的动作有些迟缓。他觉得应该说些什么掩盖内心的局促。于是他再重复一遍:“可是永昌小殿下?”
“祺哥哥?”
这个令人有些失望的答案似乎是肯定了自己的身份。他右手勒马,左手抱紧她,吩咐手下安顿好郑绾,便调转队伍,往莫邪部而去。
“殿下,我叫弗欺。莫邪弗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