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回暖,五月降至,五毒活泛,凶月不利。黎玥瑶就命快马加鞭,天未明即赶路,至夜半才寝。郑绾见黎玥瑶休息不好,白日里无神欲睡,晚了反而精神,就点了一柱安神香。黎玥瑶见了,道:“我好歹成日坐着累,尚可以分神,他们骑马的可不一样。想来夜里也睡不香甜。”
郑绾明白,当即唤来小丫鬟,拿了两个小香盒道:“送去给大王和州牧,夜深了,不必来谢了。”小丫鬟接了盒子就跑走了,郑绾躺下睡在黎玥瑶身侧,道:“这些日子委屈殿下和妾同床了。”
黎玥瑶笑道:“同床怎么,便是同你共枕眠也无妨。姎这样人的,没有削发胜似削发,怕是除了哈丹王也没有人敢娶了,你是怕他吃味呢?”
郑绾苦涩道:“殿下又混说。殿下这样天精地华的人,生来是要恣享人间的。”
黎玥瑶噗嗤一笑,侧过身子抱着郑绾的手臂,问道:“你才说我委屈。那我现在还有几点恣享人间的样子呢?”
郑绾叹气道:“所以说,时运多舛,殿下如存疢疾,操心也危,虑患也深,没有半点陛下娘娘所计的样子。”
黎玥瑶不以为然地笑笑:“所以说,天地不仁,对谁都不偏不倚。阴太子母为罪臣之后,二十才得郡王爵,如今正位前星;我生得那样好,活得就该这样寂寥。”
郑绾觉得自己失言,勾她愁肠,恐她又哭,也侧身面对着她,一手被她搂着,一手拍着她的腰哄她。她换了喜悦的语气,道:“殿下快快睡吧,近来天公作美,连日不曾遇上雨,前日已入故元境,明日快马,后日晚就能到永昌四方城了。”
黎玥瑶也不闹,顺着她道好,又狡黠一笑:“你说辑熙城的阴太子知道我们私自改了路线,会不会气死。”
郑绾只道:“妾不知道,只是殿下想他气死,他就是气死。”
这一路通关文牒都是黎玥瑶的手书和镇国琬珹宝。一行人平安至永昌四方城,她带上帏帽,不再坐车。走在昔日最繁华的都市,西市的夜市陆陆续续地开张。有一户面条摊子支在路边,三四张桌子坐满了人,还有几个脚夫蹲着吃得酣畅淋漓。听着店家一声吆喝:“面起!”锅盖一掀,晚霞混着腾腾热气,倒吸引了正在看编绳的黎玥瑶的眼光。她转头问何昔和黎高川:“才就听你们说饥肠辘辘,前面有个面摊,可去尝尝?”
郑绾拉着她道:“怕不干净,还是去正经地方吃。”
黎玥瑶甚不以为然,黎高川劝道:“殿下,如今商铺未齐,且逛一逛,省得眼大肚子小。”
黎玥瑶听之有理,只好答应:“如今街上,别叫我殿下。”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人来人往倒是热闹,何昔担心黎玥瑶饿得狠,买了一串糖葫芦给她。她没吃过,小心翼翼地舔一口,道:“好甜。”又咬到山楂,又道:“好酸。”她只吃了两粒果子,就递给郑绾:“姐姐也不曾用膳,想是也饿。”
她又转头对何昔道:“魏军伐宛城,众兵跋涉不得饮,曹孟德遂指前方为梅林,众兵想到这酸甜可口的梅子,竟生津止渴。虽然此魏非彼卫,此宛城非彼琬珹。但是忆之怕我饿,给我买糖葫芦,却是一样的生津,我现在牙还酸溜溜。只是还开了味,恐怕撑不到回去用膳了。”
这几天他二人甚少言语。一来为那日的事,何昔有些心虚;二来,黎玥瑶也是多了几分提防之心。何昔咬咬嘴唇,笑道:“那还回去吃面?”
郑绾还想劝,黎高川道:“少用一点吧?永昌,我们也不是日日在,郑姐姐由着殿下吧?”郑绾无法,只好顺着他们。
黎玥瑶心满意得地笑笑:“你忘了,这遭我不追究了。”
几人说说笑笑一路,走回集市的入口处的面摊,依旧是生意火红,正好有两桌客散,黎玥瑶坐下,桌上还摆着四碗余温尚存的面碗,上有袅袅热气。店家娘子很是热情,一边风卷残云般收拾,一边问道:“几位客官吃点什么?”
黎玥瑶问道:“你们这有什么?娘子给我们介绍介绍。”
店家娘子爽朗地笑道:“几位客官第一次来,妾给客官介绍介绍。妾家的面不是平常麦子做得,是米做得,比麦子做得爽滑筋道,便是整个永昌也找不出第二家来。”
黎玥瑶笑道:“找不出第二家来?这是娘子家摸索出来得?”
店家娘子笑道:“妾家不是永昌人士,是淝水人,是妾家乡特色,八年前,江南大旱,妾举家来永昌寻求活路。辗转一年,勉强果腹,一日偶遇同乡病危,他弥留之际妾家当家的做了一碗鸡汤米面。这米面凭空做出来,费时费力,他硬是等到吃上一口才闭眼。从此,妾就和当家的一起卖米面了。”
黎玥瑶虽带着帷幕,看不真切她的脸,却也被她的笑意感染:“既然如此,就要四碗鸡汤米面。”
店家娘子对老板叫喝道:“四碗米面来!”
眨眼功夫,四碗上来,米香肉香,黎玥瑶轻轻撩开幕离,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才吃了一口,确实爽滑弹牙,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