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侧妃望着裴成蹊乖巧听话的模样,半晌突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母妃?”裴成蹊讶然。
自从自己及冠之后,母妃就没有对自己做过这种举动了。
“没什么,就是想摸摸你。”容侧妃“哼”了一声,“你是我生的,我还不能摸吗?”
“……”裴成蹊哪里敢说不给,乖乖任摸。
容侧妃薅了儿子一阵,又叹了一口气,突然抱住了他:“成蹊。”
“母妃……”
“说实话,母妃以前对你那么严厉,事事都管着你,你心里有没有怨恨过母妃?”容侧妃的声音闷闷的,里面带着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小心翼翼,“母妃要听实话——实话!”
裴成蹊无可奈何,听着母亲的声音,心里一软,诚恳道:“说实话,成蹊年少的时候,心里确实有过怨气,而且羡慕其他兄弟的自由。但是‘怨恨’二字在说不上——我知道母妃要强,也是为了我好。”
容侧妃抱着儿子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变得哽咽:“成蹊啊,说实话,昨天,知道了庄氏和裴戎的事情之后,母妃就夜不能寐,胆战心惊,十分后怕。一想到我以前对你那么严厉,就……”
她没有说完,裴成蹊却听懂了。
从裴成蹊记事开始,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被容侧妃管制,必须严格按照她的要求来做。一旦他有丝毫不愿意,她就会软硬兼施,各种手段齐上,逼迫他慢慢退让,最后遵守她的规则。
一直到裴成蹊及冠,他都觉得自己如同母妃的提线木偶。
他确实因为母妃的严格受益,年少而功成名就,府里府外,没有不对他满意称道的。可是他也失去了太多,童年的快乐和自由,还有像几个兄弟那样性子里的桀骜和自立。
他始终是怯弱犹疑的。
因为这个性格,他在遇上一见钟情的心上人时,也瞻前顾后,不敢踏出那一步,最后错过了一生。
可是现在都已经过了那么多年,母妃也不像早期那样极端了,他还能怎么样?记仇吗?报复吗?他做不到。
容侧妃看着他宁静的目光,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现在想想,成蹊的性子居然一点没有歪,又孝顺又仁义,也是不容易。如今府里几房,都变成了这个模样,最后居然只有他们二房还是一如既往。
容侧妃不希望发生什么改变,失去这唯一的温馨。她的成蹊已经够好了,她不想失去他,只要他能幸福快乐平安,就足够了。
“成蹊,母妃昨天想了很久,你都已经这么大了,凡事都有自己决定的权利。”容侧妃深深地凝视着裴成蹊讶然的脸,“母妃……以后不会再逼你什么了。”
裴成蹊的喉咙滚了滚,鼻子酸涩:“母妃……”
没想到庄侧妃和裴瑾期的事情,居然给母妃带来这么大的触动。裴成蹊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只能安抚地拍了拍母妃的肩膀:“母妃,你放心,我们母子不会落到那种境地的。”
他们会一直好好的。
景和院里,红药青芜给裴彦钧送去了调理身体的汤药。温玉汝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但是看到世子这般自苦的模样,也是眉目不展。
从那一天离开茂柏堂之后,裴彦钧就几乎一言不发,还时不时地枯坐在母妃的那株江心楚梅之下,一坐就是几个时辰。才短短几天,温玉汝给他换衣裳的时候就觉得他的衣服又变空了。
太自苦了。
夜里,温玉汝从背后抱住了裴彦钧,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坠落了下来,掉到了她的手背上。
她没有说话,只是依恋地靠着他的背。
就在这个时候,腹中那个小生命似乎是感受到了气氛和以前的不同,非要彰显一下存在感,在温玉汝的腹部滚了滚,奇妙的撞击感,透过被撑起来的薄薄皮肤,传到了裴彦钧的背上。
“……”
裴彦钧整个人僵硬住了,仿佛被震傻了。
下一瞬,他就转了过来,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向温玉汝的肚子。
“他刚刚……是不是动了?”世子爷此刻的模样实在是有种惨兮兮的傻气,眼尾还是红的,有没擦干净的泪渍,语气却又有种飘飘然的可爱茫然,让温玉汝的心都化成了一滩水,忍不住笑了笑。
“是啊。殿下要不要和他打个招呼?”
裴彦钧眨了眨眼,还没有完全从悲伤颓然里走出来的俊脸,似乎颇为纠结。不过很快,他就压抑不住了天性,伸出手放到她的腹部,接着就觉得有什么在他的掌心动了动,温暖而有力。好像知道他是谁一般,故意往他的掌心一撞,就像在打招呼。
裴彦钧的心变得安宁,唇角也忍不住上扬起来。
他低头看着温玉汝,喟叹一声,把人抱进了怀里,在她耳边道:“对不起,这几天让你担心了……”
“没事,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温玉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