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崇安和刘静秋的婚事是老侯爷和刘士郎早年间在酒桌上定下的,那时候刘士郎的长女还未出生,赵崇安还在喝奶。
这种在酒桌上谈下的儿女亲家多少带着儿戏的成分,大家都未当回事,只不过在之后的若干次酒宴上以此玩笑取乐罢了。莱阳侯府真正认真考虑这门婚事,是在老侯爷去世后,赵崇安世袭了爵位,赵家的长女还未入宫的那段至暗时刻。
皇上即位是个意外,谁也没想到闵帝会突然离世,长乐宫的太后单氏没想到,凤鸣宫的太后王氏也没想到。
单氏不喜欢自己的这个嫡孙,原本还想着等时机成熟了废掉太子,换一个有单氏血统的孙子做太子,没想到闵帝对死去的原配正妻旧情不减,临死前硬是将嫡子推上了皇位。单氏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让这个不喜欢的孙子娶了单氏族女,也算是达成了光耀单氏门楣的目的。凤鸣宫其实也有这个打算,眼见着新君传到了自己的孙子辈,血缘关系越来越远,以后王氏宗族在朝廷中很可能会被边缘化。既然皇后的位置被单氏抢走,那就对皇上的亲信入手好了,于是她将目光投向了赵崇安。
赵崇安是皇上的伴读,皇上最器重的人。长乐宫当然也知道赵崇安的重要性,单氏的族女多的是,她也想将一个姓单的女孩儿嫁给赵崇安。凤鸣宫则是想将宣帝最小的女儿顺芝公主嫁给他。这个顺之公主是宣帝的老来女,从小养在凤鸣宫,自打多年前见过赵崇安后便对他念念不忘,缠着祖母给她想办法。
就在长乐宫和凤鸣宫都对赵崇安虎视眈眈的时候,老侯爷夫人想起了那个玩笑似的婚约。刘士郎是个本分的读书人,在朝中一直独善其身,对长乐宫和凤鸣宫两派势力都不招惹。去找刘士郎谈婚事的时候,老夫人心中忐忑。如今儿子显然已经成了单氏、王氏以及皇上三方势力的斗争焦点,刘士郎是否愿意卷入其中还是个未知数。
刘士郎的反应让老夫人着实又些意外,他只回了一句“君子守信”,便将嫡女静秋嫁了过来。
赵崇安第一次见到刘静秋,以为她也是那种拿腔作调的名门淑女,虽然长得漂亮却依旧让他提不起精神。没成想进门不久,她就料理了秦小娘,将全府上下管理的井井有条,让赵崇安对她刮目相看。静秋对他很好,温柔缱绻,让他渐渐对这个女人生出一种责任感。在遇到静秋之前,他并不是这样的。
身份如他,难免要出入一些交际场所。在那种地方,女人不过是男人身边一剂可口的调味。所以,当射骑都尉王攀将那个舞女送给他的时候,他不过是像接受了一件瓷器一般心无波澜。他自然知道王攀是想用这件礼物与自己交好,也知道这个女人是王攀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那又怎么样呢?他也有些事情是想让王攀知道的。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不会动情的冷心人,他看不起那些为了情情爱爱而迷失的男女。当静秋为他挡了那致命一刀,她的手触摸着自己的面庞,柔声道“你没事儿就好”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原来他也会为一个女人心疼。他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对她好一点,后悔为什么要毫无预兆地闯入她的人生。
秋锁端着药回来,赵崇安躲闪开她的视线,“放在桌子上吧,一会儿我自己喝。”
“好,那我先去卫伯伯那儿。”
“他找你?”
“说是有事要跟我说。”秋锁出了门。
能找到卫太医,是自己命大。秋锁说卫太医轻易不给别人看病,城中的富户捧着黄金来找他,他连看都没看一眼。若非卫太医是秋锁父亲的老朋友,她还撒谎称自己是她的相公,估计卫太医是绝不会为自己治病的。
秋锁还算聪明,因为不知道卫太医和长乐宫是什么关系,所以故意隐瞒了赵崇安的身份。如果卫太医是长了乐宫的亲信,那就麻烦了。
不过,赵崇安也知道纸包不住火,卫太医肯定会派人去京城核实秋锁的身份,只要一打听,便能知道刘士郎的三女儿根本没成亲。不过,他估计这一来一回怎么也得需要半个月时间,到时候自己应该已经可以乘车了。他早就让萍儿去给万径送了信,等万径把吕氏父子送到京城就会回来接自己,到时候卫太医也拿他没办法了。
卫太医的药分内服外敷两种,据他讲,外敷的药粉是一种南蛮奇药,对伤口愈合非常有效。短短五天时间,赵崇安就明显感觉自己的伤口在快速愈合,体力也恢复了大半。
喝完药,赵崇安觉得有些困。他躺在床上,脑海中浮现出秋锁的身影,从在妹妹房中初次相见,到她拿着刀逼问自己是不是杀了她姐姐,一幕幕在眼前重现,恍然如梦。
秋锁被两个壮丁押住胳膊,跪在地上。
“你到底是谁?”卫太医指着她的鼻子问道。
“我真是刘士郎的女儿。”
“昨日我偶然碰到你的手腕,你根本还是个处子之身。你到底是谁?你那个所谓的相公又是什么人?”
如一声闷雷在脑中炸响,她颓然地坐在地上,“你该不会对他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