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起了风,宫灯被吹得左右晃动,跑马廊里一时间光影摇曳。
郑锦枝手中夹着烟搭在栏杆上,指尖升起的烟雾模糊了脸,一阵风吹过,烟雾散开,细小的火光跳动飘逸,在黑夜里,却逊色于他眼底几近疯狂的愤怒火花。
阮姨帮顾初画换好衣服,打了盆热水放在床边,出来时看到刚对着电话那头的福喜发完一通火的郑锦枝,还有些犯怵。
她在郑锦枝身边少说也有十年了,他刚到郑家时,是个谦逊有礼,温柔善良的好孩子,底下人都喜欢他,悄悄帮衬着,倒也过得开心。
后来她被郑珩赶出郑家,底下人也换了一批,不过短短两年,他竟被逼得没有一点孩子该有的灵气活力,沉默寡言,阴气沉沉的。
失去太多的人是不敢轻易尝试拥有的,害怕失去,更害怕给予他光的人烟消云散。
阮姨长叹一口气,说道:“郑先生,衣服已经换好了,家庭医生在来的路上,你进去陪着夫人吧。”
郑锦枝吸了口烟,淡淡嗯了一声,他抽完烟,站在走廊上吹了会儿风,确定闻不到烟味才进了屋。
顾初画搬来画锦轩的前一晚,顾雪琴别的没说什么,千叮咛万嘱咐她胃不好,不能任由她使小性子,平时的吃食饮品要管着,贪嘴或是不吃都容易出问题,还要注意保暖。
郑锦枝听进耳里,记在心里。
她好甜食,他就变着花样做些易消化,养胃的糕点,她不喜欢喝白水,就找中医寻了各种药茶配方,她丢三落四,就在车上、身边带一件外套。
他想的始终是,只要她喜欢,她愿意,那就万事都随着她,反正他就在她身边,宠娇惯了,他也能让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她尽管活成自己想要的、追求的样子就好。
可现在看着床上虚弱的顾初画,他开始怀疑了,任由她卷进案子里,放手让她去做,到底对不对。
郑锦枝拧干热毛巾擦拭她额头的冷汗,见她嘴唇干裂,接了杯水用棉签一点点润湿,刚放下杯子,好似听到顾初画嘴里小声呢喃着什么。
“画画。”他俯下身叫她,没有回应,仍在呢喃。
他凑得更近,轻声细语断断续续,软软的钻进耳朵里,“郑锦枝......我,我没有要害你......你,你弟弟欺负我.....”
郑锦枝听完福喜讲了事情的经过,心中一直愤懑不已,愧怍难安,一边气自己保护不好她,一边后悔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她一句话倒把他的坏心情全冲没了,仅留柔软。
神志不清的时候还知道找他抱不平,找他告状,这才是他千万般依着她该有的结果,可以任性,可以依赖。
“画画,好点没?还很疼吗?”郑锦枝抚上她的脸,柔声问着。
她一整天情绪过激,紧绷,回来的时候又受了凉,刚抱她出花房就捂着肚子喊疼,他打了电话询问医生,喂了颗之前备下的胃药。
“还疼......”她抿着嘴唇往下压,眼角溢出眼泪。
郑锦枝将手伸进被子里,撩开衣服覆上肚子,光滑细腻的微热触感不禁让他手一僵,停了动作,他只是想着手掌暖,揉一揉应该能有所缓解。
他试图离开紧贴的肌肤,却被顾初画抓住手腕,顾不了那么多,贴回去轻轻地揉着。
等医生到时,顾初画已经昏睡过去,打上点滴,给烫伤处上完药,郑锦枝引着医生去了客房,让他留宿一晚,能关注顾初画的状况。
黑夜漫长,床头留的一盏灯不算亮,却在寂寥的当下,成了牵挂的寄托,甚至融入了浪漫。
翌日一早,郑锦枝送走医生后,到厨房煮了南瓜小米粥,他端着碗回到房间,顾初画已经靠坐在床上,垂着头发呆。
“你醒了,胃还疼吗?”郑锦枝在床边坐下,用勺舀起粥轻轻吹着。
顾初画:“已经不疼了。”
“那就好。”郑锦枝将一勺粥送到她嘴边,“昨天就没怎么吃东西,不饿也稍微吃点。”
她听话的吃了几勺,等实在吃不下去,郑锦枝再把勺送到嘴边时,她摇摇了头。
郑锦枝收回手,把碗放在床头柜上,“还想再睡会吗?”
她还是没说话,摇摇头继续垂着。
“怎么了?”郑锦枝看出她的异样,握住她的手,拇指在手背上摸挲了两下,“在想什么?”
她抬起头定定看他,“先生,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又没做错什么?是沈言乐不讲理,还让你受伤,该说对不起的是他。”郑锦枝平息了一晚上,现在还是想想就气。
“不是......我昨晚,是不是对你做了是什么出格的事。”
她说完瞟了一眼俩人交叠的手,感到有些羞赧。
“是做了出格的事。”郑锦枝一本正经回答。
顾初画震惊道:“啊?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