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最后一天，顾初画彻夜难眠，十点多才起床，晃悠到厨房，阮姨刚准备热第三次早餐。
顾初画用筷子夹了一块高脚盘中白紫色相间的花型糕点，下嘴前翻转着端详，看样式应该是郑锦枝做的。
她吃完一块，彻底被浓郁的奶香味俘获，“阮姨，这糕点是先生做的吗？用什么做的？”
“对呀，郑先生六点不到就来厨房做了，也没吃，就走了。”阮姨端着热好的粥从屏风后面出来，一只手里捏着个信封，“用什么做的我还真不知道，不过，郑先生让我把这个给夫人。”
顾初画接过，信封里有一张对折的花草纸，一张戏曲门票，纸上书以端正的小楷——
夫人
书笺有灵，笔墨有情
秋渐深，天更凉，夫人若着旗袍，务必添衣。山药乳酪芋泥糕是百味斋的新品，做与夫人先尝，血糯米有补气血的功效，夫人体寒手凉，可多吃些。
另外，花房的朱顶红开花了，午后阳暖，夫人可去小憩。
事多烦麻，不能作陪，今日唱得是《贵妃醉酒》，夫人代为夫前去一听。
言不尽思 郑锦枝亲留
顾初画眉眼含笑，心中暖烘熨帖，他照看着她方方面面的情绪、感受，其用心良苦她又怎能体会不出来。
何匀星的忌日就是今天。
刚进了九月，顾初画虽没有太大的悲怆感，但她的神经记忆里是死死的烙了个印子的，她非常清楚自己还做不到丝毫不在乎，所以在努力调整着心态。
所幸这个月又是适应新专业，又是应付唐则，再加上郑锦枝无微不至的照顾，她过得还算舒心。
可昨晚一个接一个的噩梦砸醒了她，历历在目的死亡刺痛着心头每一寸，愧疚、自责、无能为力将她湮没，下坠成了悲恸的沉痼。
午后闲坐了会儿，顾初画心里仍然慌乱难抑，上楼拿了件外套，去了京都梨园。
现下爱听戏的人少了，但屹立了上百年之久的古戏楼被保护得很好，仍旧辉煌气派。
守在门口的两名年轻人为了应景穿着长褂迎接，顾初画亮了票就要往里走，右侧的年轻人上前叫住她：“小姐，我引您进去。”
顾初画本想拒绝，年轻人先他一步跨进门槛，招手叫来了个看上去还未成年的男娃，俯身吩咐道：“快去请沈老板，就说有贵客到。”
他说完回到顾初画身旁，“小姐楼上请，沈老板随后就到。”
顾初画疑惑不解，却没有马上问出口，跟着她上了二楼的包间。
包间正对戏台，年轻人吩咐包间外候着的人端上了水果糕点，她刚坐定，一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娃走上前将竖在红柱旁的屏风推至正中。
如此一来，外面人全然看不见里面，她坐的位置，却正好能从屏风左侧看到戏台。
年轻人用木盘托着盖碗上茶，顾初画见人都退出去，趁机询问：“这票可是另有什么说法？”
“小姐这票......”他笑脸秒收，“是从何得来的？”
“郑先生给的。”顾初画对答如流。
他放下盖碗，又恢复笑脸，“那就对了，这张票呀是沈老板专门邀请贵客时才会送出的，您且先听戏，沈老板下了台就过来。”
顾初画微笑着点头：“多谢。”
她刚刚也猜到七八分，郑锦枝与他口中的沈老板相熟，便没再纠结，端起盖碗喝茶，等着戏开场。
楼下观众席陆续坐满，随着台上灯光亮起，婉转的曲调奏响，首先登台的是开路宫人，一阵紧锣密鼓敲打后，“杨贵妃”亮相登场。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清脆的嗓音清丽且浑厚，顾初画听得入神，闭上眼睛低声跟着吟唱。
忽地，脑海中闪过一个与此情此景相同的画面，同一出戏，同一个位置，唯一不同的是......
她睁开眼睛望向戏台，身段、唱腔都是绝佳，与那模糊的身影有几分相似，却重合不起来。
努力在记忆深处搜刮，浮现出一个未拭去妆容的“杨贵妃”，还有一块雪白的糕点。
顾初画轻笑一声，偏头看向桌上的绿豆糕，拿起一块吃起来，算不上难吃，就是和郑锦枝做的比起来天差地别。
戏散了场，一碗茶将尽，包间的房门被敲响，顾初画起身开门，迎面对上个身穿白色长褂的俊朗男人，他后面还跟着三个男娃，看架势，应该就是沈老板。
他自报家门道：“顾小姐好，我是京都梨园的老板，沈言乐。”
顾初画微微颔首，侧开身，“请进。”
三个男娃动作麻利撤了桌上的茶点，换上新的，识趣地关上门离开。
沈言乐一上来就直截了当，说明意图：“你与郑先生订婚的事我知晓，他掺和进郑珩的案子里我也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