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无情地掀起宣纸，连带着笔卷落到地上。
顾初画蓦然回头，掉落的洁白纸张上依稀能看出一抹色彩，在风的吹拂下翻飞。
她折返进屋关上支窗，俯身拾起纸笔，然后将宣纸重新在桌上铺开，用镇纸压好，方才看清纸上所画。
是一名身穿海棠红衫裙的女子，头戴一顶有荷花装饰的帷帽，帽檐垂下一圈珠帘，青纱掩映下，发髻上的蝴蝶步摇惟妙惟肖。
她目光移到右下角，俊逸的小楷笔法书下一首小诗。
“白玉搔头金步摇，春衫红胜海棠娇。只因记得当年事，重到桃花第四桥。”
顾初画细细品读后，重复了一遍，“只因记得当年事......”她微张着嘴，眸色闪烁，“这个帷帽好眼熟......还有这首诗，在哪见过......”
她一拍桌，“手稿！”忙不迭跑回了房。
拿着手稿与画上的对比，顾初画更加确信这首歌的创作者就是郑锦枝。
每个人的运笔方式大不相同，手稿上的字用得是毛笔书写的小楷，运笔圆润、挺拔，与宣纸上的字如出一辙，而那顶帷帽，上面的荷花，珠帘，乃至颜色，同手稿封面所画的分毫不差。
这首歌是为爱人创作的，那就意味着画中女子就是郑锦枝倾心多年之人。
顾初画垂下眼出神地注视着桌上的画，心中仿佛被一块大石头压着，闷闷的，说不出的难受。
“你来来回回地跑什么？摔了怎么办？”郑锦枝语气略显不悦。
他小时候爱跑爱跳，闹腾得很，木质地板容易打滑，他经常摔跟头。
他在浴室听到她趿拉着拖鞋慌忙的脚步声，生怕她摔了，洗个澡都提心吊胆的。
“啊？我......没事，不会摔的。”顾初画回神，抬头望向郑锦枝。
他脑袋上搭着一条毛巾，额前的碎发湿漉漉的，发梢还在滴水。
顾初画上下打量他，水墨染的中式棉麻白色唐装，搭配黑色阔腿裤，平日里西装透出的板正矜贵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温润文雅。
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依然清冷淡漠。
清风霁月，芝兰玉树的才子，不知那位佳人该是何等如兰比仙之姿。
她神色黯淡下去，心口处的大石头好像又沉了许多。
郑锦枝察觉到她神情有异，以为是自己语气重，凶到她了，他靠近书桌，“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我是怕你摔疼了。”
顾初画迟钝几秒，举着手稿问：“这首歌......是不是你创作的？”
郑锦枝看了一眼桌上的画，又转眼扫过手稿的封面，“是我。”
“那......”
那你画的可是你的意中人？
“那我可以用它来参加音乐比赛吗？”
他擦拭头发的动作没停，爽快地同意了，“我的荣幸。”
“不过这版是初稿，当时匀星觉得好听就拿去学了，曲谱还有些瑕疵，我后来做了完善。”
顾初画的目光还停留在那幅画上，“郑先生可以借我最终版......”她忽地转了个弯，“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终究是为爱人写的，就算真的发行了，可不是亲口唱给她听的，其中的情意会变质。
见她还是愣愣地盯着那幅画，郑锦枝停下动作，“你先去换衣服，拿上琵琶到游廊等我。”
顾初画点头，“嗯。”
走之前视线还不舍地在画上流连。
郑锦枝站在桌前，凝视着画中人半晌，眼中柔情难抑。
他大概能猜到何匀星是如何介绍那首歌的，写给爱人，传达恋慕。
或许顾初画自己都不相信，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失落，明晃晃地表现在脸上。
他真切地看在眼里，一边高兴她会有这样的反应，又一边患得患失。
春衫浸染桃花水，只记当年是为一人，提笔作画亦是为一人，可惜，卿竟不识画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