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公主和霍青,耽误在了宋宅。宋其月命人打扫出几间客房,安排众人住下了。
昌平公主身子娇弱,饮食严苛。一连两日做得饭菜,原封不动退了回来。
若是她在此病了,宋其月难免落个招待不周的罪名。
翌日,她亲自下厨,做了甜口的红烧肉,几样清淡小菜,银耳莲子羹送过去。
宋其月照旧恭敬行了礼,昌平朝她一笑示意她起身赐座。两个人皆是心宽之人,这一笑,往日仇怨随风飘散。
昌平公主脸色蜡黄,整个人恹恹的歪在榻上,看上去慵懒无力。
“听说公主食欲不佳,民女特意做了几道可口小菜,请公主品尝!”
随身侍女刚夹了块红烧肉,昌平公主便捂住鼻子,止不住呕吐起来。
“什么味?快拿走!”
随身侍女忙将红烧肉放入食盒盖了。几个侍女有条不紊拍后背,递帕子,端水盆。
宋其月记得,上一世,她姐姐初孕时,也是食欲不振,闻不得荤腥,心中大喜,问道:“公主这几日都是如此吃不下吗?”
“是呀,宋掌柜,公主消瘦许多,这可如何是好?”随身侍女着急道。
“可曾找太医瞧过?”
“来得匆忙,未曾随行。”
“民女斗胆问一句,公主这段时日,月信可还正常?”
昌平公主面色微红,“算起来,已迟了三个月了。”
“公主,您……可能是有喜了!”宋其月道。
有喜?昌平公主蜡黄的脸上有了喜色,散发出迷人的光芒。她命人从郓州请来名医。
郎中头一次给宫里人看病,拿帕子擦着满脑门子汗,诊了半晌,才道公主已有三个月身孕。
算算时日,正是霍青与她大婚之日落下的瓜。
初为人母,公主喜极而泣,迫不及待要将此消息告诉心爱之人。侍卫来报,驸马爷独自出了宋家院子,未交待去向。
他去了桃月居。
宋其月赶到时,他正独坐在仓房,满是杂物的仓房。
“你来了!”他依旧没有掌灯,颓然没在暗处,倚在墙角,“一切都变了!再也回不去了!”
“回去吧!公主在等你!”宋其月道,
霍青哑然笑了,“我听说小桃说,我走后不久,你便命人将仓房恢复原样!姐姐,你就这般怨我恨我吗?连一丝念想也不肯留!”
姐姐这两个字,她好久没听到了。时间宛如淙淙泉水,日夜不息流淌,能冲淡当时痛苦,也能冲淡往日甜蜜。
“不是恨,是放下。”宋其月心如止水,心潮平静。“将军,我们根本不是同类人。即使您昔日落魄过,也是将门之后。您永远体会不到,像我们这种平民百姓,要想平安一生,出人头地,难如登天。”
她望了望窗外漫天星辰。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便是我们这类人的写照。因为我们背后没有托底之人,所以必须步步为营,精心算计。并不像你们权贵,恣意妄为,一早想来养马村找个人,日落之前此人便出现在眼前。”
“我可以为你放弃!放弃驸马身份,重新回到你身边!”黑暗中传来霍青低低哭泣声,十分压抑。
宋其月蓦地冷笑几声,十分刺耳。
“要我猜猜您的真实想法吗?公主爱你爱到骨子里,所以今日你才敢肆无忌惮提出合离,你心里清楚地很,公主宁可死,也不会离开你。你在我面前说出来,还有第二层意思,对我依旧有纳妾之心。时至今日,你心里想的,依旧是鱼与熊掌皆可兼得!”
“当日之忠告,您一句没听进去。如今您依旧伤害着两个弱女人,对公主的冷漠是刀,对我的昔日情意,也是刀!您大概永远不会反思,今日若不是凌无书,我会死在公主的猜忌下!”
“所以,你宁愿嫁给他!嫁给你从小的死对头!也不肯做我的妾氏!”霍青疯了似的歇斯底里,字字犹如猛兽喉中发出的怒吼。
“他比你强!”宋其月一字一字,宛如锋利尖刀,一把一把插入霍青心脏,鲜血无声流了满地。
“好!好!好!”他艰难缓慢地吐出每一个字,“宋其月!以前算我瞎了眼,看错了你!你根本就是冷血残忍的怪物!”
他夺门而出,连背影都显得仓惶落寞。
宋其月缓缓闭上眼睛,为他落下最后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