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阳光从门口洒进大堂,一半落入梨花木藤椅,一半落入宋其月俏丽脸庞,光影交汇,纤纤玉手翻动书卷,阳光也跟着跳跃,欣赏着下一页。
莽柳氏拿手绢遮住半张脸,破锣般干嚎着,目光偷摸逡巡着藤椅上那位。
大堂内昏昏暗暗,看不清她的脸,只觉一种压迫感扑面而来。
宋其月从藤椅上起身,走到她面前,一路环佩叮当,幽香浮动,宛如画中仙女。
“日头偏西了。”她抬手遮了遮暮光,眼神在莽柳氏身上转了一圈,“听说头七回魂夜,鬼魂要回家,与家人团聚,吃上一顿饱饭,便能重新投胎做人。”
莽柳氏蓦然止住哭声。
算起来,明儿就是莽六儿的头七。
“宋其月,咱们的帐没完!过了头七,我们娘四个还要来讨公道!”
宋其月莞尔一笑,款款行礼。“慢走!”
桃月居的铺板又立上了,将门外嘈杂隔了个干干净净。
“收拾包袱了……卷铺盖了……”堂内一堆人,头挤着头透过窗户纸小洞往外瞧。
“走了!走了!”大堂内众人轰地散了。
“老祖奶,她们真走了!”小桃磕着瓜子,“可惜,后天还得回来,咱们还得歇业!老祖奶,您快想个办法啊?”
宋其月捻纸翻书,“急什么?不是还有一天么。”
这三天,她派宋维亮去了莽家村,打听到一条重要线索。
莽六儿身子不大好,常年吃药,从未断过,门前路边堆满药渣。邻居是位老妪,素爱养些花草,常捡了药渣晒干做花肥。
近月余,他家突然就不熬药了,老妪趴墙听了几天墙角,隐约听见隔壁哭泣声、叹气声。
莽家村与永安镇相隔数十里,莽六儿家境贫寒,哪来的银子做新衣,住客栈,日日来桃月居喝酒?还有蓖麻子,他大字不识,如何得知其药性,恰好死在桃月居。
宋其月强烈预感,老妪提供的线索是解开谜题的所在。
明儿是莽六头七,宋其月准备夜探莽家村,借机撬开莽柳氏的嘴,万事俱备,只差一个假莽六儿。
他身形消瘦,身长七尺三寸。
宋其月将身边男性想了个遍,还真没有合适的,一时犯难。
“身形消瘦,七尺三寸?”小桃自顾自低低念叨着,“老祖奶,这不就是柱子么?”
正说着,门外有人来报,凌无书来访。
主仆二人皆是一身黑衣,脸色守丧似的难看。这几日,简舒阁生意也一落千丈。
桃月居跟简舒阁门照门,桃月居死了人,莽柳氏又在门口哭丧,多数达官富贵忌讳这些,自然不来了。
听闻昨日,十二金盾为了凌无书跟大盾多说了几句话,大动干戈,连屏风都撕碎了三个。
真是闲出屁来了!
凌无书坐定,茶也没喝一口,开门见山道:“莽柳氏,你准备如何解决?”
“不知凌二公子,有什么好主意?”
凌无书这个人,狡诈得很,常常设套,让别人钻,不如先听听他如何说。
“我派人打听到,莽六儿一个月前气血留结(癌症),郎中断言活不过一个月。”
果然有隐情。
“而且,”他眸中闪过一丝犹豫,“前些日子,有生人去过他家。我查了莽六儿在客栈的住宿记录,也就是从那日起,他才来到永安镇,开始在桃月居大吃大喝。”
“你怀疑背后有人指使莽六儿?”
凌无书点点头,“这场阴谋,意在重创桃月居和简舒阁的生意。可惜只能怀疑,除非莽柳氏亲口承认这是一个圈套。”
他说的不无道理,宋其月暂时排除了他是幕后指使的嫌疑。
“我倒是有个计策。”宋其月呷口茶,眼神不经意间瞟了瞟柱子。
那身段,果然是莽六儿的完美替身。
一行人商定,次日便出发去了莽家村。
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
一处极其破败的小院,矗立着摇摇欲坠的三间茅草房。房内烛光昏黄,忽明忽暗,远看像是柳条编的大灯笼,四处漏风。
“让你们嘴馋!嘴馋!这是给你们爹吃的!”
屋内传出莽柳氏的骂声。
接着便是孩童尖锐刺耳的哭声。她像是拿棍子什么的,抽了一阵子,好像累了,孩子们哭声渐渐转小。
须臾,她出来了,端着一个火盆,一面哭,一面念叨,不停往火盆里放着纸钱。
“他爹!你好狠的心!你就这么走了!丢下我一个寡妇,带着仨孩子怎么活啊!”
“你安息吧!那人说等完事了,就把剩下的银子给我们。”
院内忽地吹过一阵阴风,冷飕飕的。
火盆内灰沫子恰好飘进她眼里,她揉了揉眼,眼前飘过去一个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