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衣服不是她的。
准确的说,这衣服与她记忆中李母所说的不是同一件衣服,而更像是从前她会穿的款式。
“这件水仙襦裙可是他们送来的?”弥耳指着袖口上的花鸟纹,惊讶地说道。
“是的娘子,阿里昨日亲手从裁缝铺的奴手上接过这件衣服。”
弥耳心中顿感澎湃万千。
烟水仙色,是她从前最喜爱的颜色,阿父曾说她穿上如同那水中仙子一样,清莲动人。
“是怎么了吗?娘子。”
“哦,没事。我只不过想起阿母与我提起,今日所穿的衣裳,是霞光四照的衣裳,我定喜欢。”
阿紫听完后惊谔,“这霞光可是娇粉可人之色啊,与这烟水色毫无半点关系。”
阿紫心中有愧,立刻下跪磕起了头,“娘子,是奴没有仔细检查便收下了,一切,都是奴的错。”
弥耳道,“不是,不是你的错。我记不太得多数的事,平日里你也多费了心思操劳着,即便你有七颗玲珑之心也挡不住偶尔的失误。”
她拂了拂手,继续道,“你若担心阿母责罚,那你便去瞧瞧衣橱里还有可以穿的吗?”
阿紫没有起身,只是道,“娘子自从及蒂后,身长长了几许,从前的衣裳怕是…”她紧紧拽着那烟水色的衣袖,思虑半分,“就穿这件吧,我瞧这颜色也挺好,我很喜欢。”
阿紫是了一声,起身垂眼暗暗地看不清表情。
出了这档岔子但也不能耽误了大事,约莫两个时辰,弥耳带帷帽才出了家门。“娘子今天真是花容月貌,这水中仙子都要被比下去了。”
阿里知道今日她盛装出行,特意昨晚学到几句夸人的话。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弥耳瞧着他说,“阿里,你觉得这烟水色甚好?”
阿里咯咯一笑,“不是甚好,是极好。”
弥耳点了点头,上了她的珠铛马车。
——
巷柳处车马如龙。
她翻开车帘一看,这情况完全不输中元节的都城。
出坊的大门口堵满了车香宝盖,俨然像一处水漩涡,能将路过的行人和车辆都吸了进去,想进进不来,想出也出不去。没等阿里也卷进这无底洞的漩涡,街道尽头便响起了锣鼓之声,接着四五个都城监市(1)在后头高喝,“前面的人!让让!”
这声势对平民百姓是威力十足,可这些香车内坐着的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对他们丝毫不起作用。
“你这小司,竟敢对我家公子如此无礼,也不看看车里坐的是不是你爹爹。”
“惊着我家娘子,大公子到时候可给你们好看。”
后头叫骂声一浪接着一浪。
眼看着这几个小司顶不住这些名门世家的气势时,远处有几身着黑色镶红边的卫士服,踏马将至,他们脚蹬乌皮靴,斜背紫金长弓,腰带下悬挂着“神策”二字的腰牌,气度威严。
在最前头的人一席朱红里衬绛纱袍,随风翻飞,洒性自如。
几个小司见他如获大赦,纷纷跪拜,高呼,“参见六殿下!”
周围的人如同鸟惊四散而开,来的那人勒马而立,器宇轩昂。
身后跟着的两名神策军上前对着发愣的众人说,“殿下无意冒犯各位娘子和公子,只不过今日事发突然,有要事在身,需前往城外。因此得罪了各位娘子公子,切莫要怪罪。”
他供手抱拳以表歉意,众人也是些吃软不吃硬的性格,见着这这么大个主子如此和气,自觉给他让了路。不一会儿这堵塞的坊门撕开了一道口子。
他轻喝马匹,一个快步直奔坊门。弥耳借着镶了银子般的日光里瞧见他从自己的车窗外缓缓驶过,那紫金飞鱼袋子跟着晃呀晃的,满坐风生。
阿里敲起前窗,语气里透出一丝惊喜,“这便是那六殿下,果真气宇非凡!”
弥耳撩下了帷帐,没有答话,紧握着衣袖的手露出了泛白的根根节骨。
阿紫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哐的一声,不重不轻的拍在车帘上,“阿里再怎么思慕六殿下,也该出发了吧!”
阿里嘿嘿一笑,坐回了车舆处,慢慢悠悠地上了路。马车越往南赶,车轱辘震得越颠簸,但拦不住宝马雕车们香满了路。
弥耳掀起帷幔,杏园春色漫天,曲江天光水色,繁花入眼,灼灼生隽。凑近了,还有那凤箫起,闻声惹人怜。
弥耳下了马车,紧赶慢赶地通至一处小桥流水,前头分叉了两路,将那幽幽大道一分为,向左深处依稀能望见鲜衣怒马少年郎们衣冠杂沓,俯河滨而帐坐,煮酒吟诵,桌前案几上陆水之珍,无不皆备。
向右,城中娇娘们各个步步生莲,穿红着绿,披金挂银,无不富丽堂皇。
“娘子,这….”阿紫欲言又止,她没想到今年的各位主子更加华冠贵服,像是为了展示什么的,倒称得自家娘子格外素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