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商脑中有一瞬的空白,恍惚间只听身后传来一句:
“是…殿下”
那声音曾于黄沙扬尘之际向自己求救,玄衣乖张地祝自己长命。因此秦商不会听错。
那声音,是纪忖。
见秦商迟迟不肯转身,萧沥心中不免窃喜,今日此举的确是故意令秦商为难,而若早知这些人奏效,自己昨夜便命他们过来了,却还是望着秦商直挺的背影,佯装疑惑道:
“怎么,公主是不愿意吗?”
秦商闻言一滞,无声吸了口气后转过身去,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件熟悉的玄衣。
接着是那双狭长的凤眼,似乎藏着满腔暗语,却又怡然自得地掩于乖顺的皮囊之下。
见秦商紧盯着纪忖不语,面色也变得愈发苍白,萧沥心中不免得意,于是接着道:
“公主,纪忖乃本殿颇为信任之人,日后还望你们二人能和睦相处。”
说罢眼神投向纪忖,接着只见纪忖垂眼跪地,双手置于身前,伏身叩首道:
“纪忖见过公主。”
熟悉的声音叫嚣着秦商残存的清醒,看着地上趴伏着的身影,秦商僵硬的扬起唇角,缓缓开口道:
“起来吧。”
……
味同嚼蜡般用过早膳后,萧沥携秦商一同出了府,可就在临上马车之时,突然听到背后响起一道声音:
“殿下留步—”
二人闻言皆转过身去,只见纪忖正快步向府外跑来,手中还抱着什么,萧沥见状连忙收回抬起的脚,快步向台阶处走去。
“何事?”
见纪忖神色着急,萧沥也不免紧张起来,谁知纪忖在站定后,只笑着将手里的物件递出,气喘吁吁道:
“还好赶上了...晨间寒凉,在下给殿下准备了手炉。”
察觉到掌心一暖,萧沥低头看向自己手中,在见到那只泛着热气的手炉时微微扬起唇角,心中似有暖流汹涌,抬头看向纪忖,在望见那双上挑的凤眼时暖意更甚,似冬日里残存的一抹余温。
可纪忖不懂。
见萧沥痴痴盯着自己,纪忖心中疑惑,接着试探地叫了句:“...殿下?”
萧沥闻言猛地回神,连忙将眼中的情绪敛去,轻声道:“多谢。”
纪忖见状不甚在意的摇了摇头,说道:“这些都是小人应该做的。”
秦商默默站在台阶之下听着两人的交谈,当听到那句“都是小人该做的”时只觉得耳熟,片刻后想起当日驿馆之内,面前这人也是如此说的。
思及此,秦商眼神变得晦暗,默默移开了视线。而台阶之上的纪忖这时突然想起什么,向萧沥打了声招呼,接着转身走下台阶,伸手将另一只手炉递给秦商,笑着道:
“在下也为公主准备了手炉。”
秦商闻言,面无表情看着纪忖,一张脸上满是讨好,却令秦商莫名不耐,故而也未接过那只手炉。纪忖见状只好尴尬的站在原地。这时,上方的萧沥眉间却紧蹙起来,待缓缓走下台阶后,对秦商开口道:
“公主,这是纪忖的心意。”
声音虽不大,却也带着不容推脱的命令,四周站着的下人们此时纷纷将头低了下去,在他们眼中,三殿下如此直白的护着纪先生,分明是给新妇下马威,如此想来,这位魏国公主也是可怜。
意识到再这样站下去只会惹人非议,秦商无声的接过纪忖递上来的手炉,开口道:
“…多谢。”
“这都是在下…”
未等纪忖将话说完,秦商便转身上了马车,不再给其说话的机会,身旁的萧沥见状神色微凛,而后看向纪忖,见其神情如常后放下了心,只是心中不免有些歉意,于是轻声安抚道:
“行了,外头寒凉,你快回屋吧。”
纪忖垂眼应下。接着目送二人的马车离开,眼中总算褪去了几分谄媚,恢复了昔日里不经意的神态。
察觉到寒风将胸前的伤口吹得有些生疼,纪忖这才敛了神情,转身向府内走去,谁知前脚刚踏进府门,便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
纪忖见状,只神色如常的往回廊处走去。
此处府邸乃齐帝为三皇子娶亲而特意修葺之所,饶是萧沥也不过只住了几日罢了,因此阖府上下皆是崭新,纪忖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回廊处摆放的盆景,翡翠的雕花裹挟着冬日的素洁,凭添几分野趣。
纪忖饶有兴致的驻足观赏片刻,复又抬脚前些,直至行于回廊中央,纪忖突然间停下脚步,唇角扬起一抹弧度,回身看向身后之人,开口道:
“姑姑是找在下有事吗?”
红禾冷眼看着面前之人,只见其欠身而立,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怒火,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眼四周,见无人注意此处,红禾声音一凛,问道:
“纪忖,你为何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