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之上,败局不分大小,输一着便是满盘全输。”
星河:“我知,但这次演练,我虽给他们分了相差无几的兵力,却令坤军伪作乾军之强敌,故坤军装备要精良许多,且坤守乾攻,坤军治军素有威名,又有老将坐镇,军士多有实战经验,相较而言乾军确实不利。往年实地演练,坤军从无败绩。”
本次演练,坤军各方面配置都更强,乾军多为新兵新将,与坤军战,可借实战训练增强自身实力。
那片玄色织锦又被天风卷起,没入白虎袖间,织锦上沾着点滴雪水,虚绕上他的手指,带来一丝凉意。他被雪粒濡湿的眼睫轻颤了一下,指尖轻抬,织锦又松又滑地从指缝间溜走。
白虎深邃双眸中流溢着暗彩,如幽夜里的萤火,隐约不明。他沉声开口:“胜负之事所涉及的因素繁多,两军对垒时,面上虽只是小有胜负,看似无甚差异,实则内中筹划的水准已是天壤之别。战前堪舆、运输、定计之事必有高下,战时士气、配给、用兵之事必有优缺,乾军究竟得到对方多少真实有用的信息?走漏了己方多少重要机密?大营方位如何被敌知悉?为何误判了对方辎重粮草的运输路线?这都是影响胜负的关键。真正的战争,比得是谁犯的错更少,却不能将希望寄于对方犯错。
若想着与强者相差不多而自我安慰,则待到战时,面对比自己弱小的敌人,怕也是会输得难看。以弱胜强固然不易,但真到战时这不可以成为战败的理由。
强则围之,等则抗之,弱则避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古来善战之人,先要不败,而后等待战胜敌方的时机。因为不败取决于自己,战胜敌方取决于敌方留下的可乘之机。战败没有大小,败便是全败。④”
星河:“我想着他们尚年少,以后将有纵横沙场之能。”
白虎侧身替她挡了些风雪:“少年意气,胜在无所不往,败在易得骄矜。星河,过犹不及,赏罚分明。那位突围的小将军很好,但不该盛赞。”
星河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而后她遥望远处一座校场,向白虎身边又迈了一步,说道,“师尊,我先前令人在那边新修了校场,留作单人比武的场地。你要不要和我去那里较量一二?”
衣袖相挨,长风漫卷,一线阳光穿破阴云落在她肩上,上方云鬓缀着的珠玉闪动着细碎的光,珠玉清音入耳,光彩斑斓得有些晃眼。白虎藏在袖中的手指微抬,悄悄捏住了一点玄色衣角。
“师尊?”星河见他片刻未曾回答,转头看他,旒珠相触,入耳丁丁然。
馥郁的香风拂过,四周的肃杀寒气如同冰雪消融。
白虎指尖发紧,捏得那一小角的玄色软缎生了皱褶,开口时声线有些低:“那是给各将士进行个人比武时用的校场,我们上场不免逾矩,有公器私用之嫌。治军重威严,演武一事最为重大严肃,不可轻慢。”
星河闻言,垂眸想了想,又笑道:“我宫内也有处校场,待演习结束,师尊可要与我比过?让我看看如今你有几分长进。”
语闭,星河双眼轻忽慢眨,有璀璨星光闪动,带着狡黠笑意。此话算不上恭敬,还有些伪退实进的意味。
白虎袖中的指尖轻抬,多勾了几分玄色软缎入掌心,闻言不见恼意,语调更平和清润,淡淡回了句:“好。”
星河侧头嗅了嗅:“师尊用的什么香?如松枝清幽却少了涩气,好似是加了点香檀。”
白虎:“很寻常的香,名为听雪。”
星河抬眼,双眸的星光撞入他眼中,眉眼弯弯道:“我突然想起在园中梅树下埋了两坛瑶琚冬露,是去年采的新梅枝上新雪酿制的,现下正值新雪,挖出来饮正好,梅中一点淡雪,雪中一段梅香。师尊,可想尝尝?”
白虎:“军中禁酒。”
星河:“战备之人禁酒,休沐时可饮,你不在军中,去我宫中,能尝。”
白虎:“你可知为何禁酒?”
星河:“无论何时,枕戈待旦。战事突起时,不会等你做好准备。”
白虎:“故于我而言,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枕戈待旦。”
星河:“那便算了。”
白虎说完又觉不妥,便叮嘱道:“你莫要贪杯,不可饮酒。”而后顿了顿,“今日新雪,若扫梅上的新雪煮茶,有轻云闭月之韵。”
星河:“烹茶扫雪,一碗轻浮(轻飘浮云),你来煮罢。”
白虎悄悄松开指间的玄色软缎,低低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