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各位有所不知,这红袖阁中的试炼,分由四位姑娘总掌,因而每四层有一位女官。”段青衣在前引路,亦为身后众人讲述红袖阁中的规矩,“四位分别是荷官、酒保、侍读和乐司,想各位也可猜得她们所学所精。各位现到了第四重天,迎接各位的将是红袖阁荷官南宫姐姐。”
话至此处,众人已经行至第四重天门外。只是不比先前段青衣所到之处皆是一派恭候,直至此时,第四重天的门都不曾打开,一重重紫色烟罗将内中情形遮得严严实实。
“南宫姐姐,客人们已到了。”隔着帘幕,段青衣轻声唤道。
“知道了,辛苦青衣。”帘幕那边,透出一道略有清冷的声音。
“如此,青衣便先送到此处了。提请各位,四位掌令能为过人,自然最重各位的真本事。若是试炼之中有言语得罪,青衣此处先赔个不是。赏心而来,还望各位雅量,告退。”
段青衣芳姿袅袅,盈盈而去。众人回头看去,第四重天外烟罗遮蔽,不见人影,却难掩一股纸醉金迷之气缓缓渗出。叶云瀚与令驰云立在门外几步,一时没有上前。这红袖阁四大女官,各有各的神通,如何才能入了她们的法眼,又待谁知。
驻足片刻,倒是白飞羽动此先机,迈步上前挥袖一卷,将一重重紫色烟罗卷起,帘后景致却让人一惊:紫烟罗内雕梁画栋,玉树琼花,为人间极尽富庶之景。堂中立着十名荷官,皆是紫色衣衫,盘凤发髻,冰肌玉骨,妆容繁华。正中一张花梨木大案,周遭雕镂了诸多花饰,繁复奢靡,夺人眼目。
而在正堂之上,有一扇白玉屏风,前置一张黑檀木椅,上面端坐着一位身着紫金绣袍的姑娘。她一身裙裾修长曳地,金丝银线装点其间,飞仙髻高高盘起,鬓边金步摇轻轻摇曳,面色如月、眼波秀丽、一派艳妆,冠绝此间天地,让堂下众人不由得屏息而视。
“红袖阁荷官南宫紫,在此处等候各位多时了。”紫衣女子摇曳身姿,轻轻走下堂来,向堂下众人躬身一礼,“各位能到这第四重天来,想必也是有些本领。不过南宫把话说在前面,这第四重天的规矩,不比武功不比家世,只看世道人情。若是有哪位不服,大可说来缘由;但若是背后使些阴损招数,南宫也不会坐视不理。各位知道这红袖阁不是乱来的地方,佳客名声珍贵,还望莫要自误。”
一席话落地,铿锵有声,众人尚未开始试炼,便对南宫紫刮目相看。若不是眼前分明是一个美若天仙的姑娘家,只怕世上倒会多了一位古道热肠的豪侠。
“请各位贵客听好:南宫的门面不比其他,乃是面前这一方梨花木大案,两相下注,怡情取乐。与南宫对赌,开局前各自心中想好一样谜底,人事物皆不限制,留于金笺上。掷得点数大者为胜,胜者可有一问,直到一方知晓对家心中所想。不过各位切记,猜得南宫所想,便算过了这第四重天;若是被南宫侥幸猜中,前路也就此断了。江湖道义在先,各位英雄都顶着自家的名头,愿赌服输四字自然知晓。若是明白南宫所言,有些顾忌的,此刻大可离去,红袖阁绝不为难。”
常言道,“女人心,海底针”。在座众人,要说没见识过赌场的,怕是没几个,可跟女子对赌猜心思的,怕也没几个。令驰云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眼角瞥了瞥叶云瀚,却只见谪仙眼睑微垂,一脸满不关心,也只好不作攀谈,自己琢磨起前路进退来。
“南宫姑娘——”
正在回神,突然一声略带嘶哑而使人不悦的叫声起,令驰云循声看去,却见不是别人,正是给自己改了名、浑不知已沦为天下笑柄的裕王殿下。只见他一双小眼猛地一眯,瞟了几眼南宫紫的身段,咧嘴一笑:“这猜心思,不过一时念头而已。如果姑娘问的问题,本王偏偏要说个假话遮掩,难不成姑娘还要剖开人心肝看个究竟不成?嘿嘿,要本王说,姑娘这种赌法,真是委屈自己咯!”
“南宫既然敢赌,心中便是有数,不怕有技高一筹者。不过,裕王殿下要是自认行家,倒也不妨一试,只是若是结果不好,还请裕王不要失了男子襟怀。”南宫紫凉凉抛下一句回了,便立时起身回座,将自作聪明的赵如烟晾在原地。众人一阵哂笑,而赵如烟自知碰了一鼻子灰,心中更是有些不忿,颇自得地一甩袖子,端着架势便坐回位置上去了。
“你怎么了?”如此插曲本是娱乐,叶云瀚却见令驰云面色不由凝重了三分。
“哦,没什么,偶然想起一件事来……”令驰云闻言,立时回神,盯着赵如烟的眼光也一瞬垂下。原是眼力惊人的二公子,偏偏在裕王甩袖的一瞬,瞄到了他手腕处的一条小小的青龙纹身,不似初见。
“请各位贵客先取个点数,定下次序吧。”南宫紫于堂上温言道。于是众人纷纷起身,来到花梨木大案之前,由侍婢引着,一一摇动手上的骰盅,各自取了点数,依据大小,分列两侧。白飞羽手气上佳,一摇便是个满盅,一片叫好声中坐在了首席上。令驰云中了十五点,叶云瀚则中了七点,故而二人只好分坐两旁,等南宫紫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