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秋,金桂飘香时,天下间文人雅士、英雄豪杰齐聚红袖阁,共赴十六载一度的“瑶台佳期”。
整整一片坊间,宽敞的街巷两旁,尽皆是错落有致、高耸入云的楼台,飞檐翘起,连绵不尽,似与天外相接。沿街的屋檐上悬着一缕一缕的描金红绸,与高悬的丹霞灯笼相互映衬,颇有些不让年关的节庆氛围。每隔一丈八尺,空中便有一座飞悬的回廊将两边接通,从下面仰望,便如同世外仙境,架在云端。雕梁画栋,奢华而不失品味,暖风熏醉,妩媚而不趋流俗;恰如这其间尽态极妍的如云佳丽,千秋各长,芳华如隽,使人留心,令人缭乱。
“人间仙境,人间仙境啊!”欢声笑语,人头攒动,令驰云如赶年集一般,颇为好奇地东张西望,“人言道红袖阁为天下第一秦楼楚馆,可如今一看,倒觉得这话说得,大有几分糟贬此间的巧心雅意了。”
“话虽如此,传闻倒也未必都是虚假,想要全身而退,尚得细心提防。”叶云瀚虽也是头次到访,却不如令驰云那般意兴满满。
二人这般把臂同游,还没走到门口,就不得不停下了脚步。时辰未到,而红袖阁门外早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八道十六扇大门齐开,却还是显得拥挤。再观来者,皆是江湖上有头有脸、名号响亮的人物,虽说相貌迥异、谈吐不一,是翩翩君子、浪荡侠客,或是一方巨擎、暴富纨绔,众人虽说神色各异,但向往之情都如出一辙:躬逢盛践,赏心美事。此番既然到了红袖阁,一十八重琼楼之上,瑶台佳期,红袖仙子,势必全力一争。
令驰云刚一露面,便被来往的江湖中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即便此次前来无力问鼎,只图热闹,若是遇到了行走江湖名号响亮、该当结交之人,三教九流也绝不可错过。没多少工夫,“令二公子”的招呼声,已然响成了一片规模。若不是这时候飞龙门那套吹吹打打的仪仗上门,令驰云尚不知要如何晕头转向一番。
而独来独往、少见生人的叶云瀚,虽然人才出众,却也无什么人识得,遑论叨扰。令驰云被众人包围之时,他倒也不忙,只四下看看,琢磨琢磨此次前来众人的深浅。
“嚯——”好不容易脱出身来的令驰云心有余悸地看了看混乱之中向着白飞羽座驾涌去的人群,三分气三分笑地整了整衣襟,拧了拧肩头,道,“真好阵仗。没想到此次红袖阁一行的第一道难题,居然是这个不成?”
叶云瀚没有答话,只将眼光落在二人立身之处三丈之外的一人身上。令驰云循着看去,却见一个年约不惑的富商,一脸和颜悦色地与身旁随从谈天说地,四下品评,自得其乐。面目虽然方正,身板亦属中直,但终归谈不上何等过人。更兼神色安逸从容、意兴悠然,这派面貌,与其说是有志一争,倒不如说只是怀揣了游赏之兴而来的。
“有何不妥吗?”令驰云眉毛一皱,四下思索,“人嘛,感觉有点面熟……但我不记得曾与这号人打过交道。”
叶云瀚没有答话,微微蹙着的眉毛轻轻展开,脸上的神情与其说是提防和审度,不如说是惊讶与疑问,好似咕哝了一句,却又兀自摇了摇头,自嘲般地一笑。
“二公子——”
令驰云回头,这回迎上前来的,正是飞龙门门主——白飞羽。
白飞羽一身鹅黄长衣,外衬赭石罩衣,如墨般黑发披下,以五色丝绦在脑后挽起一结。肩披烟海羽裘,腰封枯墨锦带,宽大的衣袖之下露出一双骨节饱满的双手。外襟上别着一双玛瑙扣,右手拇指上套着一枚松石扳指。
抛开因为过节而产生的偏见,白飞羽经营着天下三大帮派之一的飞龙门,且在任上大展拳脚,将飞龙门的势力迅速扩大,致使绿林众人无不敬避三分,听起来应是个刚直勇武、雷厉风行之人。然而若观其人形貌,却大出所料——飞龙门之主生得面色如玉,眸灿桃花,五官无一不透出几分纤巧雅致,更兼声音温文,举止和煦。若无此身份,倒是一位约花前月下、共情意缱绻的眷侣之选。
“哟,白门主!”令驰云将一脸慵懒一瞬收了,两步迎上,两拳一抱,“今日好神采!”
“二公子说笑了。若论神采,二公子何遑多让啊?”白飞羽亦抱拳相敬。
二人如常客套一回,白飞羽方将眼光落在令驰云身旁的青袍白衫之人身上,略一打量,刚想开口问询,却忽然眸光一闪,眼睛微眯,神色立刻换了三份肃穆郑重。
“白门主。”叶云瀚主动上前一步,抱拳一礼。
“嗬,哈哈哈……”白飞羽神思稍有一滞,忽而大笑出声,扬起脸来,看向红袖阁打开的十六扇朱门,朗声道,“红袖阁真是好大的造化!竟然连谪仙也惊动了?”说着,立时抱拳回礼道,“无缘得见,却是久仰——飞龙门白飞羽,见过叶大侠。”
“门主客气。”叶云瀚微一颔首。原本热火朝天的喧闹人群,却在此时一肃,只听得“嗡”的一阵声响,似有人已是兵刃不稳。白飞羽立时回头,冷哼一声,几个部属面面相觑,赶紧一个个低下了头,将自家东西一一收拾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