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林清莲站在一侧,瞥了一眼正襟危坐,满脸怒色的宋明。
一点儿都不敢为宋蘅求情。
宋蘅和连翘在堂下跪着,低头不语。间隙间,宋蘅偷摸瞄了一眼,被宋明狠狠瞪了回来。
“宋蘅,你在那望月楼干的好事,你一字一句说给你母亲听听。让她来看看谁家女儿敢如此抛头露面在外行事,你真是全然不顾家中名声啊!”宋明许是气上了头,指着堂下的宋蘅直发抖。
林清莲见状,抬手轻抚着他的背。
“蘅儿,你到底在外做了什么惹得父亲如此生气。”
“女儿在望月楼支了个摊子,替别人看相算命来着....”宋蘅偷偷看着林清莲的脸色,果不其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
“你穿着这身衣服装作男子在外替人算命?”林清莲不自觉地拔高了声音,本来轻抚宋明后背的手猛地一锤,宋明一声闷哼后咳嗽了起来。
林清莲这会儿哪还顾得上宋明,径直走向宋蘅,“自古以来女子最要紧的便是这名声了,若是他朝被人发现,谁还敢上门来议亲?人人只会觉得是宋家家风不严,竟放任女儿家在外胡作非为。”
“女儿不知,为何同是娘胎里出来的,男子在外游手好闲无人说,女子便只能深居简出,困在这四方宅子中。女子事事须得谨小慎微,在家听父母,出嫁听夫家。人活着便只为了守那点规矩吗?那若是不守,明日便会横尸街头吗?”
完了。
新旧时代观念碰撞第一课,宋蘅觉得自己莽撞了。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怨自己没管住自己的嘴巴。
一旁的连翘着实是看呆了。
“你、你、你在桐县时,祖父究竟是如何教你的!”林清莲被她几句话堵的,胸口郁气满了上来。
“在桐县时,祖父可没给我定下如此多的规矩。您若是不信,便问问连翘。”
宋蘅此刻恨不能扇自己几个巴掌,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
一个现代人和古代人谈女子思想独立,是不是太过于前卫了。宋蘅垂头,觉得自己无药可救。穿越过来之后,宅斗宅斗斗不过,就连好好说话都没学好。
连翘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夫人老爷的眼神像是一把火,烧在了她头顶。
她甚至都觉得自家姑娘在报复自己,怪她没看住老爷。
“老太爷....确实允了姑娘在闲暇时间里可出府外。因着咱们姑娘聪慧,总能提前完成课业,故而每日都能出府闲逛。”连翘声音微微发颤,虽没说谎,脸上却红得能掐出血来。
“她那时也在外替人算命?”
宋明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可想着父亲总不至于准许蘅儿在外支摊吧?
宋蘅有些紧张了起来,她一点都不知道原主在桐县时究竟是怎么个做派。她看向连翘,只见连翘支支吾吾地开口。
“那倒没有。”
完了。宋蘅双眼一闭。
“不过,老太爷在外替人看风水时都带着姑娘。”
有救了。
宋蘅欣喜地睁开眼,却看堂上二人面色青红交接,好似吃了苍蝇般难以下咽。
好家伙,连翘真是个鬼机灵啊。
宋蘅夹着声音,抽泣了几下,哽咽开了口。
“女儿八岁离家,如今与父亲母亲重聚才数月。女儿只想和你们再多待在一处,一家人和乐美满,不好吗?”最后,生生挤了几滴眼泪下来,惹得林清莲红了眼眶。
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心中哪儿还有气,只剩下对宋蘅的歉疚了。
宋蘅八岁那年,她生了宋恂,亏了身子后久病不愈。宋明心疼他,恰逢婆母去世,便做主让老太爷带走了八岁的宋蘅。
老太爷时常写信来,说宋蘅聪慧,天资聪颖,每每几句话就能夸得她落泪。后来身子好些了,又恐接走了宋蘅后老太爷日子枯燥无味,便取消了念头。可她无一日不盼着能接回宋蘅,日子一天天便过去了。
如今再见,孩子已过了及笄了。
宋明铁汉柔情,早已动容。
“罢了。你若是执意要去,便去吧。”宋明摆摆手,算是允了此事。
宋蘅像是战胜的小鸡仔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出去。刚一走出院外,就尖叫着抱着连翘转了几圈。“好连翘,好连翘,你可真是我的好连翘呀!”
宋蘅点了点她的鼻子,“你这小丫头,跟着你家姑娘还会学了唬人呢!”
“我没有啊。”连翘摸了摸自己有些痒的鼻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没有骗老爷和夫人,老太爷是带着姑娘常去看风水,偶尔还带着你去夜观星象,姑娘不记得了?”
....
这古时候竟还有这样开明的老头子呢!
眼下解决了件心事的主仆二人满心欢喜的走回院外,春日午后的太阳过于暖了,竟晒得人直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