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两年,岁宁一直留在竹坞,连幽篁山也没去过。日复一日地抄书,转山,钓鱼,有时候陪金粟去采草药,偶尔还要贡献自己,给她练习针灸。
见她既不认真修行,也不刻苦习武,总是漫无目的地闲逛,金粟终于忍不住问:“岁宁,你没想过要成仙吗?”
岁宁想了想,说:“要像那些寻仙炼丹,吃五石散的人一样吗?”
金粟眉头微蹙,道:“我指的是修行。”
可是成仙哪有那么容易?时月靠的是机缘,相里先生则是死过了一遍。岁宁心里想着,索性摇了摇头,说:“不想。人世百年对我来说足够了。”
“人世百年,譬如朝露。”自记事时起,她就在不秋斋修行了,过着与岁宁截然不同的生活。
金粟出生在五月,尚未满月被人遗弃在幽篁山脚下了。每生女,辄杀之。这个世道,弃杀女婴不是什么稀罕事。关于她的身世,相里迟与时月不约而同都没提起。
岁宁仰头望着出入云霄的白鹤,转头问金粟:“你日后成了仙人,是不是也可以骑鹤?”
金粟点点头,不过她又说:“只凭幽篁山的灵气,养不出那么大只的仙鹤。”
“真是可惜。”岁宁叹道,“原来仙人也会为物力所限。”
“神仙也不是什么事都能办到的,不过连神仙都办不到的事,凡人就更不可能办到了。”
岁宁点点头表示赞同。
金粟又问:“那你离了不秋斋之后想做些什么?”
岁宁低头看着手中的弓箭,答道:“如今这世道,人命如纸薄。我想去寻那些一路上结识的故人,此后或许行走世间,又或许寻一处桃源。”
“世道如此,为何还要往外面走呢?”金粟不解。
岁宁反问:“可你修习医术,若是一辈子留在不秋斋,又何如替百姓医疾呢?”
“嗯。不过我最远也只去过周边的城镇。”金粟被问住了。
岁宁笑道:“无疆之休难得,只怕蝉不知雪。我虽没什么志向,却也不愿在山中虚度光阴。”
“嗯,药草采得差不多了,回去吧。”
“看到那只雁了吗?”
“嗯,看到了。”
“我给你猎只雁吃。”岁宁挽弓如月,凝神聚气,瞄准了天上那只鸿雁。
“等等,好像有些眼熟。”
金粟惊叫出声:“那是女郎传信的雁!”
“咻”的一声,箭已离弦,那只大雁直直坠下来,落在林间。
“晚了。”
岁宁忙跑过去,捡起那只还在扑腾的大雁,转头问金粟:“小医仙,你看这还救得活吗?”
“你要是射得没那么准就好了。”金粟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
“给我吧。”
耳旁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二人齐齐回头,白发仙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身后,像山间幽魂,悄无声息。
岁宁把大雁递到相里迟手中,仙人拔出箭,将手掌覆在伤口上,不过一息,那鸿雁便又重新振翅,从他手里挣扎着飞走了。
相里迟拂去了箭头上的血迹,把箭递还给岁宁,道了句“没事了”。
“多谢先生。”
“先生怎么突然下山了?”金粟问。
相里迟道:“我昨夜观星,恐世人有厄,故而下山,来寻时月。”
金粟点点头:“女郎还在不秋斋。”
“女公子。”相里迟又转头看向岁宁,面色祥和地说道,“可还记得我当初同你说过的话?”
岁宁有些疑惑,皱着眉问:“先生指的,是哪一句?”
仙人笑道:“女公子曾历经人世十几年,如今箭术了得,想来行走世间已是游刃有余。倘若有朝一日探微不幸身陷困境,还望你能出手相救。”
岁宁道:“先生与公子曾救过我的性命,若宋公子身陷囹圄,我定不会袖手旁观。”
几人回到不秋斋时,时月正倚在榻上看书。
金粟进门来禀:“女郎,相里先生来了。”
时月只淡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相里迟立在门口,时月只瞥了一眼来人,转而欣赏起自己的蔻丹,举止皆是怠慢。又过了一会儿,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相里仙人怎么得空到我这不秋斋来了?”
时月前辈总是如此,字里行间都在嫌弃他,可是字里行间又都是他。
“来寻你。”
“我以为你又要闭关十几年呢。”
“岭南水患,怀山襄陵,女郎可愿与我同往?”
“治水吗?自有官员会去呀,我可办不到。”时月脸色稍沉,“实在不行,便让阿聿去吧。”
“探微如今去了江夏。”相里迟无奈道,“我只担心这次水患会惊动那些孽蛟巨蛇,危害百姓。”
“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