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一个月里,岁宁都不怎么愿意搭理他。只是建康城内遍布了他的眼线,岁宁也不知道能逃到哪里去。难怪两年来姑姑都被他扣在陆府,原来早就想好了要以此相要挟。
岁宁想起宋聿曾说过,他工于心计,满腹阴谋,从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君子。她只觉得这话应当放在陆承身上才合适,岁宁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终究还是走出了一座院子的高墙,然后被关入另一道高墙里,四年来皆是如此。
适逢春日,陆府邀城中各家齐聚林苑,设曲水流觞之宴。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岁宁也被迫跟着陆承去了。
宴上,她一直四处张望,企图在宴席中寻找熟悉的身影。
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宴饮之乐,行酒作赋,对弈骑射。
“县主陪我手谈一局如何?”陆承问。
“不会。”岁宁冷淡地回答。
“不如我教县主射箭吧。”陆承又提议道。
又是射箭,上一次同乔氏女公子一起,她还差点射中了人。
还没等岁宁回答,陆承就已经拉着她去到靶场。陆承手把手地教她拉弓,瞄准箭靶。举止过于亲昵,岁宁很不喜欢。
“宜清县主方才在找谁?”陆承附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岁宁顿时身上寒毛耸立,心跳得极快。此人总是能一眼洞穿她的心思。
“是他吗?”陆承突然转了个方向,将箭指向宴席上的一人。
岁宁吓得瞳孔骤缩,手也不自主地在发抖。
那人今日穿了一身靛青色的宽袍大袖,安静地坐在人群中抚琴,弹奏着一曲《子夜歌》。
陆承又开口道:“我听闻县主曾在宋府为奴。”
“宋公子未曾苛待过我。”岁宁连忙解释。她害怕依照陆承的性子,真的会一箭射杀了他。
陆承不屑地说道:“公子?如今这种小门小户的子弟都能被称为公子了吗?我听闻他已经与人有了婚约,却还与县主不清不楚。”
“宋府也有你的眼线吗?”
“可以这么认为。”
岁宁不假思索地说道:“他不喜欢我,连我一根头发都不曾碰过。”
陆承便笑着问她:“既然如此,我替你报仇,杀了他如何?”
丧心病狂。岁宁在心中暗骂道。她想放下手中的箭,手却被陆承死死按住。
“县主是在顾念往日情分吗?”
箭已在弦上。
“陆二公子说笑了,我与他能有什么情分,主仆之情吗?”岁宁死死捏住箭尾,违心地说道。
可是陆承何许人也,她那些心思他怎会不知呢?他冷哼一声,道:“县主倒是宽宏大量,可我——”
“睚眦必报。”
不等岁宁反应,陆承便已经松了手,二石的弓,她根本拉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羽箭脱了手。
宋聿坐在席间抚着琴,突然一箭破空而来,他迅速转身避开,手中桐木琴却被射了个对穿。
乐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慌张的喧闹。在座宾客纷纷转头看向靶场。
只见陆家二公子站在一女子身后,手持弓箭。
陆承无所谓地笑笑,解释道:“抱歉,在下射艺不精,一着不慎射偏了。”
遥遥相对。岁宁惊魂未定,陆承则看向宋聿,神情挑衅。
再次见到她,宋聿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境,他不知道怎么去形容此刻的心情。
岁宁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夺过陆承手中的弓,狠狠地扔在地上。她推开身后的男子,怒骂道:“那是条人命!不是什么物什!”
少女自顾自地走了,陆承跟在她身后,笑容玩味。
人命么?
岁宁避开了所有的宾客,回到屋内,只希望自己能够冷静一会儿。她坐在屏风之后,攥紧拳头,掌心早已渗出了冷汗,却还要故作镇定。
陆承立在屏风旁,笑道:“我为县主备了份礼物,还请县主稍作等候。”
“你还要如何?”
“我前些日子抓了个人,县主应该认识。”
说罢,便有两个下人押着一个中年男人进来。双手缚于身后,跪在地上,不停地喊着饶命。
“还记得他吗?”陆承走过去,抬起那个男人的头。
正是最初把她掳走卖为奴隶的人。她怎么会不记得呢?
此人荒淫无道,最喜把人当作痰盂。听闻钱大人最喜病弱白皙的美人,为了讨好这位大人物,他便养了几十个女奴,将她们整日关在不见天光的屋子里,每日只施舍一顿饭,冬日也不给炭火。许多人害了病,没熬过那个冬日。还有一个比她更年幼的孩子,就这么死在她的怀里。
那时岁宁也不过十二三岁,不知道是如何熬过了那段漫无天日的日子。后来被送进了钱家,钱氏因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