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居内,时月喃喃自语:“为何......我什么都算不出来了?”
相里迟拿过她手中蓍草,告诫她说:“一意孤行,必遭反噬。”
时月淡然地回道:“上一个这么跟我说的,已经身死道消了。”那个人便是时月的师父,而今她也不惧死。
“此前你不是已经算过许多次了吗?”他问。
时月沉重地合上了眼睛,沉声道:“算到了,所以不甘。”
“你已经在紫竹居待了七天了,出去走走吧。”相里迟劝她道。
都这时候了,时月还是不忘呛他一两句:“不比某些人,在紫竹居一待就是三年,七日又算什么呢?”
相里迟闭上眼睛,平淡地说道:“探微是我的学生,我自然要在此护着他。”
时月冷哼了一声,道:“你要为他护道,我也有我要护的人。”
春者阳气始上,其道生,故万物荣。
迎春花在常青院的园囿里抽了条,长了花苞。院里素来只有常青树,没有栽种过花卉。
“这些花......”宋聿忽然觉得心中有些酸涩,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时月说:“是岁宁种下的。那时她说,她终有一日会走,可想着你还留在这里,就在常青院种下了这些花。”
迎春花又称“金腰带”。
宋聿喃喃自语:“她在祝我仕途顺遂,前路坦荡。”
这便是你由衷的希冀吗?既如此,多谢了。
时月在一旁皱眉,两个倔得要死的孩子。她何尝不希望岁宁一生平安顺遂,宋聿在官场上平步青云。可是她却清楚地知道,若是他们执意这般走下去,最终一个都逃不过......
“阿聿。”时月还是决定开口,“先前我问过你,是否执意要走这条路。”
“我知道前辈要说什么。”宋聿打断了她,“我此前从未考虑过别的路,如今也不曾改。”
他从不敢作此想,譬如那日檐下细雪,拥氅衣炉火,却不敢看她。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时月也不再强求,只留下这句建议。那么你就走好自己的前路吧。
“多谢前辈。”宋聿笑了笑。二人都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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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岁宁正在房中看书,便又有人前来传唤,陆承找她。
陆二公子恭恭敬敬地向她行了一礼,笑问道:“不知宜清县主今日可有空闲?”
“陆二公子找我何事?”岁宁语气颇为冷淡。纵使陆承待人接物恭敬有礼,为人处事滴水不漏,岁宁对他都生不起一丝好感来。
陆承言辞恳切地答道:“在下只是想请县主随我去见见兄长。”
岁宁疑惑地看着陆承,不知他在打些什么算盘,他面上笑容却和善得无可挑剔。
岁宁跟在陆承身后,走了许久,还未到长公子住的院子。陆府比宋府要大得多,或许熟悉出逃的路便要费不少时间。
穿过沙庭与长廊,途经几棵高大的玉兰树,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陆氏长公子住的庭院。
庭院中的人拥墨色氅衣而坐,头戴黑色小冠,铅华敷面,蠢如朱点,眉如墨画,像是这平淡的初春中最浓重的一笔墨色。
“见过兄长。”陆承低头垂眸,恭敬地行了一礼。
“见过长公子。”岁宁亦见了礼。
陆却起身回礼,道:“女公子不必多礼。”
陆氏长公子陆却,字灵远,如今已二十有五。一眼看去便觉着是位温润如玉的君子,不似某些人,笑里藏刀。
陆却转头看向陆承,问道:“这位便是你说的?”
“正是。”陆承回答。
他也没再多问,岁宁不知道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女公子请坐。”
长公子径自在棋盘前坐下,朱唇轻启:“延生,许久不曾陪我下棋了。”
陆承便也跟着落座,笑道:“我棋艺不精,还望兄长手下留情,莫要让我在客人面前失了面子。”
陆却笑道:“不必自谦。”
他们兄弟之间,明面上倒是挺和睦的。至于棋局,岁宁看不懂,只觉得有些无聊。
“兄长为何下在这里?倒也不必如此让着我。”陆承看着那步死棋,有些疑惑。
陆却只是轻笑一声,没有说话,随后继续落子。
岁宁在一旁看着,快睡着了,直至陆承投子认输,她才又打起些精神来。
陆却这才开口:“你先前只当它是颗弃子,故而不再去管它。”
殊不知我此后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做活这步棋。
“延生受教了。”陆承起身恭恭敬敬地朝兄长行了一礼。
岁宁麻木地看着他们兄弟俩,礼数倒是十分周全,谦让来谦让去的,至于棋局她看不懂,他们的哑谜更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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