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年纪轻轻却这般老成,公子莫不是要将这江山挑于肩上?”
他惭愧地说:“我工于心计,满腹阴谋,从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君子,又如何能挑重担?”
“公子不必妄自菲薄。”岁宁安慰道,“若论心,世上哪里能找到完人呢。”
“我是从北方来的,亦知道胡人厉兵秣马,待到其秋高马肥,必会来犯。公子希望阻止世家间的内斗,共御外敌,殊不知自己也成了这内斗中的一环。”
“诸夏地势自北向南倾倒,大势所趋,自古还没有由南向北讨伐成功的。有些事非人力所能及,公子不必苛责自己。”
宋聿还比她年长两岁,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读了十几年圣贤书,却还不如她看得透彻。
“你总是藏了那么多面,直至今日,我才真正认识你。”
“只因我方才说的那番话吗?”岁宁只是笑笑,“我只是个局外人,故而比公子看得清楚。若公子也曾亲自走过千百里的山河,历经过十几年民间百态的生活,自然就能明白这些道理。”也自然就明白,你救不了你眼中的芸芸众生。
“那亦将是许多年后的事了,如今总共是不行的。”
总归还是要困囿在这方寸之间。
“嗯。”岁宁含糊地答了一句,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有的人选择自困于樊笼之中,她只求逃离,独善其身。
宋聿又问:“是因为要走了,所以才愿意同我说这些吗?”
“兴许吧。我又怎会一直留在常青院?”岁宁忽然有些意兴阑珊。明知道前路结局如何,可她不愿避开。
“要去找你那位姑姑吗?洛京姓陈的武将不多——”
岁宁出言打断了他:“公子若猜到个大概,便不必再说了吧。”
宋聿便止了声,没再说下去。
“好困,我要睡了。”她佯装打着哈欠。
“嗯,回去吧。”宋聿轻声说道。
二人并排着往回走,彼此心照不宣,都没再提别的事。
————
清早,有人在院子里点了爆竹。
好吵。
这么快就到腊月三十了吗?
宋聿坐在书房里,却看不进去书。他透过窗,看到时月和岁宁二人在回廊燃火投竹,爆破有声。
时月发现了书房里偷看的人,便朝他喊道:“大过节的,某些人就不要躲在书房里了。”
宋聿披了件深蓝色大氅出门,朝时月恭恭敬敬行了揖礼,说道:“今日岁除,我得先去拜见家中长辈,晚些再来拜贺前辈和先生。”
“去吧。”时月朝他点了点头,又继续和岁宁一起烧爆竹。
今日岁末,亲朋邻里之间互相馈赠,家族之间相与宴饮辞旧,聚欢祝颂。
饭后,宋聿回到常青院更衣,见岁宁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屋前台阶上。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
岁宁搓了搓冻僵的手,说道:“女郎到紫竹居和先生一起守岁了。”
“你不去吗?”宋聿问。
“我在等公子。”
“为何等我?”
“不为何。”岁宁只是笑笑。
“我还要去青璃院同家人一起守岁。”宋聿说。
“好。”岁宁点点头。
他突然问起:“岁暮了,你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
她想了想,于是回答:“岁聿其莫,愿四方无虞,予一人以宁。”那也正是她名字的寓意。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宋聿看着她,也不自禁笑了。少年心性似乎在这一刻才得到释放。
“你等等,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宋聿跑回书房,取了一个小匣子回来,捧献给她,“我刻了一方印章送你,也许以后写信,或者作画的时候用得上。”
“多谢公子,我很喜欢。”
“刻得不好,你莫嫌弃。”
“不嫌。”岁宁笑道,“我也给公子准备了礼物,就在院子里,等到开春你就能看到了。”
“什么?”宋聿有些好奇。
她神秘地说道:“如今不能告诉你,我该去紫竹居了,公子也快去青璃院吧。”
“好。”宋聿把自己的暖手炉塞给她,“去紫竹居的一路太冷,这个你拿着吧。”
“谢谢。”岁宁接过暖炉,抬头看他。少年收起了初见时的戾气,此刻眉眼温柔。
宋聿结束了守岁,去到紫竹居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此刻的紫竹居出奇安静,相里迟坐在案前抄书,时月坐在一旁推演,岁宁躺在小榻上睡着了。
见宋聿来了,时月轻声说道:“嘘——小声些,岁宁睡了。”
“我来送椒柏酒和桃汤。”宋聿将食盒轻轻放在桌上,“还有‘却鬼丸’,按民间习俗,把这个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