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将近,时月不久也要走了。
只是建康城的事终归还是未解决,那两个孩子也都不怎么听劝。这才是最令她头疼的。
这几日雨未停,气温骤冷,宋聿常到紫竹居去,与先生和前辈煮茶听雨。
“岁宁这几日都不愿出门吗?”时月望着檐下的雨线,担忧地问。
“嗯。”宋聿漫不经心地回答,“这几日下雨,想来她也不会乱跑了。”
“我亦不了解她的脾性,劝不了她。”时月垂眸道,“她命里总归还有一段孽缘呢。”
“孽缘?是谁?”宋聿问。
时月忍不住笑出声来,“我怎么知道?这都是将来的事了,反正不是你。”
宋聿又问:“若前辈带她走,便可以避开了吧。”
时月幽幽道:“你倒是关心她,可她不愿意跟我走呢。你不也一样?倔得很,不听劝。”
“我母亲曾苛待于她,故而我心中对她有愧。”宋聿低头看着手中茶盏,说道。
“阿聿。”时月突然想起些什么,她半眯着眼看向宋聿,似有警告的意味,“你真打算卷入官场争斗之中吗?以你的性子,并不适合留在官场。”
宋聿平静地说道:“我自小由前辈和先生教抚,却也有父母生养之恩要报。兄弟姊妹皆夭亡,独余一个我,总归是要入仕的。”
时月又问:“此次冬节拜访的各世家中,宋氏有意与哪家结亲?”
宋聿面上的情绪没多大变化,只低声道:“父母中意乔家,或许等到开春就会定下来了。”
“你父母?便没有你中意的吗?”时月旁敲侧击道,“江东顾氏不比乔家差,若你遇见了心仪之人,我大可以记在将她顾氏族内,反正他们还欠着我许多人情。”
宋聿垂着眸,无奈道,“江东世族是不会与北人联姻的,您忘了?”
时月叹了口气,道:“我还以为是在三十年前。那时南北之间还没那么多芥蒂。”
宋聿问道:“所以前辈与先生一样,都希望我做个局外人吗?”
相里迟只冷淡地说了一声:“我从未如此想。”
“我是凭着我的私心来劝你,也不知道我的介入会不会成为一种变数。”时月心里想着。命运总是玄之又玄,天外有天,我自以为能窥探天命,殊不知我也只是构成这天命的一环。
“最坏的结局会是如何?”宋聿问。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时月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天边乌云攒动,雷声作响。“阿聿,你一天到晚问问问,是想看我遭天打雷劈吗?”
“不敢。”宋聿摇了摇头。
“我仍担心岁宁。你们世家间的恩怨,不要波及到她。”时月说道。
“我清楚。”
时月质问道:“届时你也将娶妻成家了,你又将以何名义庇佑她?你豢养在常青院的姬妾吗?”
“前辈不必多虑,我从不敢作此想。”宋聿躬身向她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废物。”时月忍不住骂道。这话落在宋聿身上不痛不痒,只是不明白她为何这么生气。
宋聿到底还是没将他捡到的那纸信,以及岁宁半夜偷偷跑出去的事告诉他们。他只说:“若是她想离开了,我亦不会拦她。”
时月沉默不语,她知道岁宁还是会走上既定的路,只是相里迟曾干预了,到底还有些不同的。具体是哪里不同,时月也说不清楚。
————
前几日阴雨连绵,寒意彻骨。
雨水冲去了浮尘,好似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宋聿有些难过,好像心里长了条即将愈合,却又发痒的疤。
他手中握着一块质地温润的独山玉,反复摩挲,拿着刻刀,却迟迟未想好要刻些什么。先前在翠玉斋挑了许久,才选了这块色泽最柔和的料子。
他突然想起岁宁那日说想出府。有的人走遍了都城,可实际上从未踏出过宋府。有的人困在宅院多年,心却已经在万里山河了。
岁宁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月明如昼。她披了件斗篷朝屋外走,仰头望着天边稀疏的几颗星星,想着明日会是个大晴天,便豁然开朗。
“这么晚了,还不睡?”走着走着,岁宁突然听到有人说话。声音是从公子房中传来的。少年也出了屋子,同她在院子里踱步。
“睡不着,起来走走。”她说。
“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宋聿问。
岁宁摇摇头,说:“没有。许是我姑姑正在想我。”或许每一个不眠的夜里,都有人在思念着她。她转头问宋聿,“公子又为何事心忧呢?”
宋聿眼下乌青,有些憔悴,他已经连续几日未曾饱眠了。
他低语道:“不过是京中之事,来来往往,心神总是困在这泥淖之中。”
岁宁看着他,笑了笑说:“难怪相里先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