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着了。
江灼雪一动不动地坐着。
温热的吐息轻的像羽毛般扑在他胸口,在皮肤上激起一层涟漪,他却不敢动弹,只是小幅度地低下头去,看着她睫毛上颤巍巍的泪珠。他没想到她会出现,更没想到她会需要他的怀抱,这几乎是一件礼物,超乎意料的、非常好的礼物。
非常好的。
可如果代价是看她落泪,它就成了烫手山芋。
他怕吵醒她,索性僵硬地坐直,并预备就这么坐上一整夜。
客厅没有亮灯,江灼雪的影子投在墙上,默然静止着,好像一座岩石。
然而,他能听到声音:岩体开裂,石块崩解,粉屑扑簌簌落下。有人凿开岩石,放出了一口泉眼。若只看江灼雪或者他在墙上的影子,什么也看不出;然而死水已经开始流动,在沉默的山谷中传出潺潺声响。
......
阮瑟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眉若刀裁,鼻若悬胆,只是面色不大好看,在睡梦中也蹙紧眉头。
她呆了一瞬,一动才发现自己还在他怀里,然后几乎下意识想要逃开。
江灼雪靠着沙发,一条手臂紧紧揽着她,他的头向后仰着,晨曦给凸起的喉结描了一条锋利的弧。
阮瑟看着他眼下一圈儿乌青,差点被愧疚淹没,想要慢慢起身,却被摁住了。
“别动。”含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再睡会。”
许是昨晚说了太多相同的话,做了太多相同的动作,他迷迷糊糊地以为她是睡得不安,一只手下意识地抱紧了她,另一只手轻车熟路地摸向她的头发。
她便不动了,僵硬地伏在他怀里,忽然感觉到有人的手掌落在头顶,抚了一抚,动作轻柔得好像在触摸一朵花。
那掌心的温度与平缓的呼吸声让她闭上眼,她在他怀中一动也未敢动,乖顺的像只猫。
江灼雪彻底清醒时,怀里已经空了。
他坐起身,后颈发出了不祥的响动,毛毯掉到了腿上。
阮瑟就坐在他的客厅里,餐桌上摆着一些早点。
或许是他的视线太灼热,那坐姿优雅的大小姐向这边转过头来。二人眼神一对,又迅速错开,好像给彼此烫到。
“你可以来吃早餐……”她说,音调比幼猫的叫声高不了多少。
“好。”江灼雪说。
他起身向盥洗室走,步伐勉强算得上从容。
阮瑟又在他背后道:“早上好。”
他也说,“早上好。”
——好像波澜不惊。
然而门一关,他就脱力般地靠在墙上,心脏砰砰跳着,再顾不得一身叫嚣着的酸痛筋骨。
昨晚....她在他的家里.....拥抱着....他们度过了一整夜。
这些词语交缠在一起,乱纷纷的在江灼雪眼前飞舞着,让他感到一股熏熏然的眩晕。心脏也好像失了重力,忽上忽下,时而又突然现出,沉甸甸地拖着五脏六腑下坠。
很快,他就后悔自己在洗手间待了太久,因为待他好不容易收拾好乱跳的心,攒了一篇腹稿,可当他打开门时,客厅里已经空无一人。
桌上留了一份早餐,还有一张字条。
他站在桌前,看着上面秀丽的字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