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什么?
阮瑟在深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索性打开灯,坐到书桌旁边思考这个问题。
她在纸上画了一个圆代表自己,又画了一个方块代表江灼雪。她在方块下列了两条线,一条写优点:长得好看,虽然脑子不好使但很能打,似乎很有钱;一条写缺点:神经病,虽然有实力但是过于自大,不知底细。
而轮到她自己,她在纸上的圆圈下同样划了两条线,可什么都写不出,最后把两条线全都划去,只画下了两个图案——一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用轿车,一张带着输液架的床。
这个简单的举动似乎用尽了她周身的力气,她恍然大悟,如梦初醒,将整张纸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堆。
这一夜她没能睡好,第二天去公司述职时顶了两个很大的黑眼圈。
老板看到她进来时似乎欲言又止,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年轻人要懂节制。”
阮瑟将包里的文件拍在桌子上,“你把我的行踪卖给他?”
“他想追你,又不是想杀你。”男人无辜地耸了耸肩,“而且他开的价就跟杀你一样高,怎么,没答应他?”
阮瑟的目光投在窗外,摇了摇头,“没有。”
“没答应就好。”老板略一点头,“干我们这行的,感情太充沛不是好事,哪怕真要找个人混日子,也不能找同行。比如现在——”
他将一份文件从桌上滑到阮瑟那一边,“有人来下单杀他,酬劳丰厚,我觉得你很合适,接吗?”
阮瑟沉默着接过那份文件,看也不看就塞进了包里,然后略略地点了一下头。
她没有不接的理由。
这是一份毫无难度的任务,她不需要踩点,不需要假身份,不需要太多的布置,只需要她拿出手机,将江灼雪约进一条随便什么小巷,抽出短刀,就像杀死她之前的所有目标一样。
“我想见你。”她的手指落在屏幕上时无意识地痉挛,就像她第一天杀人的那样,但她没有犹豫。信息在光纤中传递的速度以微秒为单位,不到两分钟后,手机上传来了江灼雪的回复:“好,去哪里?”
“明珠塔。”
阮瑟敲下这三个字,发送,而后关闭手机荧幕,将自己整个人砸在床榻上。
他们在哪里相见,就在哪里诀别,她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
杀了他,将一切可能与不可能的,开口的与未开口的,理解的与不理解的,都斩断在萌芽中。
……
明珠塔仍然是那座明珠塔,天台仍然是那个天台——站在那广阔无垠的平层上,俯视整座城,看无数年轻人争先恐后地涌来,逃离家乡,带着钱袋与稚嫩的年华争先恐后地投身进这座熔炉,来学习,来工作;来偷情,来争辩;来杀人,来死去。
连人都是同样的人,事都是同样的事,阮瑟上一次来时为杀人,这次同样。只她来得比约定的时间要早半个小时,平层上空无一人,她做好一切准备后握着空中花园镀金的栏杆向下望,忽然发觉整座城市永远在不知疲倦地燃烧,而她则要在这炉中干涸龟裂,就将化为灰飞。
……
江灼雪来得很准时。
他手里捧着一大束艳俗的红玫瑰,穿得少有的正式——
熨烫挺括的西装,打一条明蓝色的领带,胸前的口袋上甚至别了条丝巾。可天台上的风太大,风鼓起他的衣裳,将那束玫瑰吹得东倒西歪,这份画面让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四下望了望,很快看到了站在围栏边的阮瑟,于是他抱着那捧玫瑰走向她,画面浪漫宛如一场无人见证的求婚。
玫瑰放在脚边,他向阮瑟张开双臂,阮瑟头一回没有躲。
他们相拥着,五秒后一把锋锐的短刀捅穿了的肋骨外侧。
温热的鲜血从伤口缓缓涌出,江灼雪没有推开她,他拥她更紧,于是血也顺势濡湿了她的外衣。
他们的头依靠在彼此肩膀上,一呼一吸都落在彼此耳侧,暧昧如情人,阮瑟的双臂颤抖,她想要推开他,没能成功。
“我知道你要来做什么。”他轻轻地笑,“有人同样来找了我,我杀了她。”
“为什么不躲?”
“因为我爱你。”他的手环住了阮瑟,以一个守护的姿态,“我喜欢你,我爱你,这比我这条命重要更多。”
她本应补上第二刀,可他们贴的太近,近到阮瑟近乎可以听到他心脏跳动声响,落在她耳中如同鼓点。
她的骨骼似乎都在这鼓点声中僵化,他和她好像这么相拥着就能化为两座谁也分不开的雕像,站在城市的最高点,就这么站到地老天荒。
“我说过的,死在你手里,算我死得其所。”江灼雪的声音到底还是因疼痛而发抖,尾音软化,“但是……这一刀,会让你记得我吗?”
那是一击雷鸣。
似乎天都暗下来,她暴躁地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