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去给流氓治伤?我不去。”江篱坐在桌旁,端了杯茶水淡淡地说。
程思源隔着窗户对着房间里的江篱,他又不敢翻进去,不知她是女子时,只是遵从她的要求,入夜之后不来打扰,知晓她是女子之后,反倒是常来了,程思源自己都为这种变化感到吃惊。
程思源对她的反应并不觉意外,继而耐心地劝说:“江兄,唉,江神医,李金本性不坏,只是一时头壳发懵,造成悲剧的根源都是因为吴永志。若不是他欲念熏心,又怎会向曾小雪有不轨之行。说起来,曾小雪也算是个烈女子,竟然手起刀落。其实,我还挺佩服她。”
江篱喝了口温茶,似笑非笑道:“为官之人最忌掺杂私人感情,你这样,会影响判断。”
程思源感到窘迫:“我只是想在我的管辖范围内,百姓少些苦难。我知道这事很难,但是处理一件便少一件,能拯救一个家庭也是好的。”
江篱轻哼一声:“区区芝麻官,愿景倒是远大得很呐!凭你一己之力,不过蜉蝣撼树而不得为之。”
她就坐在那里,没有如白天一般用面巾遮脸,素颜朝天,墨色的长发随意地系在脑后,闲散又慵懒。娇柔的面容美好得像冷夜中带弯的弦月。
那模样,让程思源没法同手持银针,表情专注的江大夫联系起来,似乎此刻在他面前的,只是个普通的妇人。
不同的是,妇人有一副好皮囊。
察觉到他的怪异目光,江篱冷笑:“为何那种眼神?刚刚还觉悟如此高的程大人也被这种虚无的皮相唬住无法自拔了?”
这种眼神江篱很熟悉,在她前世的时候就因为这副长相被打上了不像个医务人员的标签。碰上些事多的,总会看看她面前的名牌然后用质疑的语气问:“你是江教授?这么年轻?”后来她便开始带着副能遮半张脸的黑框眼镜,又扎上清汤挂面的马尾头,走哪里都端个印着墨竹的玻璃茶杯,这样的效果挺明显,病人们勉强叫她一声“江医生”了。
程思源显得极不自然,眼神赶紧往一侧闪躲:“怎么可能?我为官多年,见过姑娘不少,比你出色的多得是。宫里的贵人娘娘,你没见过吧?那些女子才堪称人间绝色……”
话还没说完,江篱已经推了半扇窗:“说完了?那就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浪费她宝贵的夜生活时间同程思源讨论女子的长相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话题,着实令她厌烦。
江篱前世就有个久远的毛病,一旦现场讨论的是她不感兴趣的话题,她便周身不舒服,从头开始,最初会感到太阳穴突突跳,随后就是缺氧,不断地想往里呼吸。她检查了全身都没有器质上的毛病,后来去了精神科才知道是一种精神紧张的毛病,没有根治的药,只能自行调节。原本以为这毛病是前世才有,没想到还跟着到了古代。
“别啊!”程思源见江篱要撵他,赶紧把整个上半身探进窗户,用自己的身体去卡住窗页。
“江神医,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浮屠,若是你医治好了吴家公子,不止救了一人,至少是三个人啊!不光李金无罪,曾小雪也可以因为动手理由正当未致人重伤而躲过一劫,最多就是判赔。这样各家欢喜多好。”程思源说得头头是道。
江篱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拿起手中的杯子又放下,如此反复了几次,这才缓缓开口:“敢问江大人,吴永志受伤,你也应该找了大夫去给他瞧病,既然都已经判定无力回天了,又为何来找我?”
“我确实是在吴家人报案之后才派了人去,因吴家在这青阳县算是大户,我也亲自去了一趟。去的时候,吴家家养的郎中已经给他瞧好了。我们只是远远看了眼,包扎的部位确实是在那处。吴永志因这事疯魔得大哭大闹,大夫想进一步去瞧伤却被拦了,我们便退了出去。”程思源虽是男子,但也是无法轻松说下这些隐私。
这回答着实让江篱有些惊讶,作为一个父母官,没有亲自验伤,任别人说什么就信了,实在草率。
“吴家是大户人家,吴永志又是大夫人所生,家里从小就精细地养着,不至于拿这种重大事情开玩笑。”程思源说得信誓旦旦。
天遥国向来重男,对血脉赓续的事尤为在意,有些话是说都不能说的,说得多恐会影响运势,谁会拿自家的血脉诅咒。
活了两世看过太多人情的江篱却不这么认为,她在急诊待过一阵,奇葩的伦理见得多了,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江篱突然觉得闲来无事,看看八卦也不错,吴永志的伤又有什么秘密,就算伤得再是隐私,心中再是悲愤,也不至于阻着官府验伤。
“程大人,你为官多久了?”江篱突然问了句不相干的话。
“你来青阳三年了,我比你早一年。这事你不是知道么?”程思源如实说。
“哦,四年了。人情世故倒是学到不少,但这如何当好父母官,还欠缺了些。”江篱嘴角泛笑。
程思源紧了紧拳头,江篱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