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若天生温柔,虽也会有不平,也会有脾气,心中也会生怨,但终究不愿伤他人分毫。
她开医馆救人无数,只觉理所应当,却从未记过他人过分要求有多可恶。
外人看来,但凡无辜,若大夫皆会宽宏大量,肚里撑船,却不知她根本就没求过这等名声,就如她的脾气一般,随势逐性自然而然,并未能有任何手段的调剂。她天生善良博爱的心性也是如此,只是一种由衷而生的寻常。
她原身一现,可铺天盖地灌满整个世界,拥有制狭所有的本事,然而她严于克己,不论何种境况,她所到之处只留温柔,不造杀戮。
她的游离似和风似细雨,钻过空野裂隙,探入生灵脉血,其轻柔小心翼翼的程度,于它们而言,最多算是打扰,如果让他们感受一次温柔也算是打扰的话。
她悄声问过它们所有,她心中人此刻在哪。就像洒了满世界一张大网,他们中总有一位能给她回答。
不过片刻的时间,她便有了方向。顺着得到的答案,她迫不及待寻将过去。在一处幽深荡着水光的地方,一个声音传来——
“……这里。”
她终于听到禾汐的声音。她喜极不已,朝着一道碧波水笼疯游过去。
“……你怎么样?”
那道碧波水笼泛着淡紫色光芒,栖若只觉熟悉,但无暇细想,她飞快游近禾汐,见他双手搭膝跌坐笼中,双目养闭,面色从容,整个人看上去正如道仙静心打坐,丝毫不曾乱怀。
“我无事,只是这层迷境意欲扰乱我心智,需要凝神。”禾汐未曾睁眼,也不曾动作,他只那么坐着,并未开口,却有声自他肺腑内传出。
“我带你离开!”
栖若说着一道灵光挥去破开水笼,牵起禾汐的手往空中一跃,旋开的紫裳瞬间划开整个迷境空间,无数水滴哗啦啦坠落声响彻耳畔,随后只见天光乍亮,栖若带着禾汐终于落了地。
四下环顾一眼,这里竟还是他们开始时走的那条小巷。
“你……”栖若回过神来,立马抓着禾汐上上下下一阵仔细打量,“……真的没事?”
说话时,她眼神还在他身上徘徊,就怕漏看了哪处中伤,她治人无数,又怎能容忍眼前这人再因她的大意而延误伤情。
“我没事。”见她真心着急自己,禾汐面上露出淡淡笑容。
栖若只觉他在逞能,又因方才找人的心切还未散尽,此刻心下突然一个悸动蓦然挺身上去抱住了他,进而将头埋在他的肩颈,自然而然的沉浸在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清冽寒香中。
“怎么?这会儿不躲我了?”禾汐的语气带着点温柔的笑意。
她情难自控的将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埋在她肩颈的脸轻轻抬起,“我是猪脑子吗?犯了一次难不成还要犯第二次?你灵力受限下,身手还不及一个普通凡人,再丢一次,我还得再费力找你一次。”
“嗯,你不是猪脑子。”禾汐的语气里带着的温柔笑意更浓了。
此时的栖若才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将脸从他肩颈处抽出,抬头看他:“不许笑话我!”
“若大夫多心。”禾汐面上淡淡的笑意别有一番意味,他道:“难得你也在乎我。”
栖若心中于是更加确定了一个事:“你是故意的!”
他故意走入了那个迷境,故意向她伸手,又是故意没让她牵住,就为了看她是否真的在乎他,在乎他到了何种程度。
且无疑,眼下他确实得程了。
栖若一皱眉,松了手,从他身前退开一步,有点不太高兴,“你拿我开了一场玩笑。”
“刚才的迷境都是真的,我只不过顺带了一场用意。”禾汐抬手替她理了理额前散乱的发丝,声音轻沉,低低的传入她的耳里,充满温意:“我先起的意,又怎会笑话你。”
栖若看着他,眸中带光,一时间又说不出什么更多责备他的话了,她只道:“如若今日我破除不了这方迷境,你岂不是自投险地?”
“你不会破除不了这方迷境的。”
禾汐话音刚落,一道声音便至巷尾处传来——
“是的,她不会破除不了这方迷境,而你也是不会笑话于她,但在我看来你却时常被她笑话,也只有你这么能忍,几万年也不敢让她知道真相,与其同她过得那么累,不如同我直诉衷肠,我没有她那发过疯后又健忘的毛病,我可以让你过得非常愉快,你看如何?”
那是一个稚气的孩童音,却冷着语气说着一口老利的调情话。
栖若一脸茫然,对那话语颇感奇怪,她扭头看去,只见巷子的那头一个约摸五六岁的男孩正悠步走来,嚣张肆意目中无人,神态动作俨然街头摊霸。
栖若注意到他的视线几次三番朝她手腕上的碧桃花灵看来,于是她下意识将手往后收了收。
待人再走近些,她也终于看明白,那男孩并非男孩自己,而是别有一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