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假装镇定，仍由他打量。
就当她快要被沉默击溃时，没想到柳淮书冷不防问道：“你怕我？”
清明微愣，白绫下的长睫扇动，随即反问道：“我为何……何要怕大人？”
“不怕你抖什么？”
似有穿堂风轻轻拂起她的裙摆，翻出披风内里柔软的细毛。
清明这才意识到自己脸颊痒痒的不舒服，原来是她一直在抖，抖得连围在脖颈处的披风浮毛，都戳到了自己的鼻尖。
她粉白的指尖紧紧拽着衣缘，将自己捂住，扬起头道：“我，我有些冷，大人。”
已是三月底，除却那日桃花雪，天气微冷，其余时间大都能着一件单衣，且今天天气晴朗，她也这般畏冷么？
柳淮书眸子清冷，难辨神色。
“你借这么多钱，是想做什么？”
清明深吐了一口气，丝毫不避讳：“大人，我想治眼睛。”
这般坦诚，柳淮书始料不及。
他沉吟了一会儿，道：“纵使宫内的御医，替贵人诊治，每月俸禄都不过三金，什么江湖郎中竟要价五百金，你觉得我会信？”
“况且我若借给你，你又那什么来还呢，清明居士？”
清明一惊，他早就信她是玉渡寺的人了么？
那他定然知道自己与太师府无关，也与那个明远侯无关。
可是为什么还要将她留在枢相府？
清明思索了许久，始终得不到一个答案，索性将心中的疑虑问出口：“我原本想找大人借我五百金，待我手头宽裕，必定立马还给大人。而大人既知我的身份，为何又不肯放我自行离去？将我从婚宴上掳走，污我清白，害我被世人唾骂……”
诘问之词尚未说完，柳淮书忽而钳住了她的下巴，语气比之前更冷：“我以为祈帝掌管了中原十余年，会教化出与古时截然不同的女子。没想到，‘清白’二字从女子口中说出，还是如此的狭隘偏颇。”
什么？
清明不懂他这是何意，想伸出手去挣脱他的束缚，没想到他却自己松开了。
之前两月泡的药澡，清明以为只是治病，后续才发现她的肌肤日益敏感。她看不见是否变红，但就轻轻一碰，便会红肿起淤。
柳淮书并未用多大力气，清明脸颊迅速红得像樱桃。
柳淮书定眸看了一眼那略微慌张的脸，转过身去，压了压浮动的心神，落到清明耳边的话变得冷淡又疏离：“本相没有五百金，恕无法相借，你请回吧。”
清明大吃一惊，不是说皇帝赏赐的东西都摆不下库房了么？是没有？还是不愿？
而且他那番话，是在替女子感到惋惜么？
清明冰冷的指尖覆住脸颊，企图让肌肤凉下来。
她面露诚恳，假装抽噎，比之先前还要柔弱无骨，照她理解的意思继续哭惨：“大人想要我回到哪里去？大婚之夜我与大人共处一室，又在府中住了许多时日，太师府和明远侯府也已容不下我。既如此，还望大人放我回玉渡寺吧。天地之大，纵使我只是一个盲女……也总能想办法凑齐五百金，不必来此求大人了。”
不知哪句话说得不对，清明听见柳淮书居然嗤笑一声。
原来这个人除了与阿萤长相相似，竟比不得阿萤聪慧半分，能说出这些蠢话。
“你若是真心想离开，开口便会求我放你走，何必等到现在？想必是知道出了这门，你难以生存。太师府容不下你是真，但未必不想将你抓回去掩饰替嫁一事。而回玉渡寺无异于自投罗网，思来想去还是我府上最安全。”
柳淮书在她耳边道：“即使我赶你走，你也不愿走。我猜得可对？”
心思被人看穿，清明差点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哆嗦着挤出两行清泪来，木然道：“我与大人之间多有误会……大人真的要将我逼至绝路么？”
柳淮书颀长的身躯遮住清明的半个影子，他目光炽烈，犹如刀锋横扫。
方才融融暖阳顷刻间没了踪影，转而乌云密布，前厅骤然昏暗下来，时而阴风阵阵，岑沅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柳淮书一个眼眸扫过，岑沅立即捂住了鼻子。
不多时，便有几个侍女进来将前厅里的灯盏点亮，因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惧，生怕别人手中的火苗蹿到了自己身上。
清明声音虽软，但映在柳淮书眸中的女子神色坚韧，绝不像表面那般毫无心机，可任人拿捏。
论窥探人心，他可是师从黎致。
“你以退为进，只是拿不准我为何不杀你，又为何留你。本相告诉你，只因你长得像某个人罢了，不必反复试探本相的底线。”
柳淮书鲜少露出这样穷凶恶极的模样，岑沅立在角落里看呆了眼。这……这还是他幼时便服侍的世子么？
那日迫人的威压顷刻袭来，清明吓得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