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
和酒鬼讲什么道理,傅霁对自己无语,随后挑眉看向乐仙儿,问道;“我能不能带她走?”
“请。”乐仙儿探手,恭送两人。
等人走远,鸨母仰脖瞅了瞅,手肘怼在乐仙儿肋骨上;“你上哪儿给我请的这一尊大佛。”
乐仙儿痛的呲牙,边揉边道;“街边。”
“她谁,那八处千户傅霁咋认识她。”
“第一位考进北镇抚司的女罪犯画师,饶阿菩。”
“唉哟喂,我这还没瞧清相貌。”她追了两步,见实在赶不上,便作罢了。
*
晚上风不大,却还是吹得阿菩有一丝清醒,她皱了皱眉,回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傅霁。
“你别跟我。”她走的不大稳,偌大的路,左边走到右边,又从右边走回中间,反正就是走不直。
傅霁将刀挂回腰间,快步撵上她,伸手挡住她;“我背你。”
“不用。”她绕开,继续向前走。
傅霁不爽地咬过下唇,一把拉住她胳膊,顺势将她扛在肩头;“那可由不得你。”
一下子天旋地转,还有硬物压着自己的胃,阿菩当即受不住,几欲想要呕出来,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傅霁后背又拍又抓;“我要吐了,我要吐啦!”
听罢,傅霁叹了口气,不得不将她放下来。两个人折腾了一阵,阿菩才听话地趴在他背上。
原因是,他说,以她的步子回家,怕得天亮了。
阿菩想爹会担心,于是忍着不乐意不再推脱。
傅霁常年习武,步子稳,阿菩在他背上不禁犯困,脑袋一点一点磕在他肩膀上。
“困了,就睡吧。我认得你家。”他声音在黑夜中显得稳重,颠了颠身后的女子,继续向前。
“你怎么知道的?”她忽然警觉,像只小狗忽然听到了异动。
察觉了她的反应,傅霁轻笑,解释道;“我在司里卫簿上瞧见过。”
卫簿,是镇抚使记录锦衣卫和仵作画师个人信息的。
阿菩松气,感觉这人似乎没有传闻中那么坏。她想了想,看着他隐约露出的侧脸,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傅千户为什么要针对魏千户啊。”
“你是替他不服,我便没有理由告诉你。”他冷声回应。
阿菩摇头,瓮声瓮气道;“我只是好奇,因为感觉你不是很坏。”
傅霁笑了声;“那是你没见识。”
后面他再没说话,就当阿菩以为他不会再说时,他忽然开口;“我家人都是被魏忠良害死的。”
阿菩一愣,后抿唇道:“对不起啊。”
她想,她要是亲人被他害死了,确实没法好好待他的义子。
每个人看待事物不同,感受程度也不同,她并非是当事者,不能替魏大哥喊无辜,也不能劝傅霁大度。
有些事情摆在那,就是骑虎难下的场面。明明都不是彼此的错,却要盛着上代的恩怨,久久不能释怀。
“你道什么歉,和你有什么关系。”
傅霁默了默,也不知怎么,偏想借着无月的天,将心事暴露给她,他自嘲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我老坏了。”
阿菩没说话,闷闷嗯了一声,想起从前小二哥说的什么贪财好色,欺辱霸凌。
“我家金陵的,我爹原是个小官,从前得罪过魏忠良,一直被这小人记恨,后来他栽赃陷害,我爹便成了人人喊打的贪官。骂也就骂了,但罪不至死,可这阉狗始终不肯放过,家中四十三口,除了当时已经当上锦衣卫的我,剩下无一人幸免。”傅霁幽幽开口。
“嘉荣公主念我当时年幼,故请今上饶了我,于是我才能混在这汴京城里,继续做一名锦衣卫。我也不想凶神恶煞,可人啊,总喜欢挑软柿子捏,我家倒了,我在镇抚司里就没朋友了。”
“欺我,辱我,我都忍了,但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上天不许我苟且偷生,那我能怎么做。我今年二十有四,家里出事时,大约跟你一般大,我没有靠山,身上有污点,若是不强硬,是个人都能欺到我头上。”
“后来,指挥使死了,南北镇抚司里里外外都换了波人,我升了千户,日子好了起来,可我却再难相信别人了。流言蜚语比利剑更伤人,如今有人惧我厌我,便不会当面议论我,我听不见,就不会受伤。”
路走到了尽头,回忆到此结束,熟悉的胡里巷,他轻轻将她放下,转身想要离开。
不管她听没听进去,他将埋藏心底的难堪趁着夜色说出来,也好受了许多。
安慰什么的,他想,他用不上,也不需要。
“千户。”
饶阿菩叫住了他,她眼里酒气还没散尽,声音也像故意使了劲儿般铿锵有力;“偏颇与私见,本是庸人薄凉,他们拘你于方寸,恕己放浪形骸。虽毁誉由人,但千户要知,自己从来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