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低头摆菜,头也不抬,道;“准是八处那几位爷回来了。”
镇抚司千户所共十四处,其中十二处分布汴京各处,饶阿菩只知道七处千户是魏明夷,所以她又探头看了眼,“八处?飞鱼服不是御赐的吗?为什么他们都穿着?”
小二往外面看看,随后收回目光,与她小声闲谈,“前些日子嘉荣公主去了趟金陵看望太妃,这几位是做仪仗队的,所以衣服体面了些,过后还是得还回朝廷的。”
阿菩咬口包子又问,“八处也是在北镇抚司当差吧。”
小二点头,对她摆摆手,两人透过单间竹栅的缝隙看过去,一个身形魁梧高大的人,脚踩在椅上,胳膊搭在膝上,面露不屑的对众人夸夸其谈。
“这人,便是八处千户,傅霁。”小二同阿菩介绍,“日后娘子若是在北镇抚司遇上,能躲着就别迎面撞上。”
“他不好相与?”饶阿菩回到位置上坐下,看着小二不解问道。
小二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坐在她对面,想了会才道;“不好相与是小,主要嚣张跋扈,贪财好色的,总之咱这片没少受他气。”
饶阿菩塞完一个包子,鼓着腮帮子略有气愤,“这是汴京!圣人眼皮子下,镇抚使不管?”
小儿冷笑,“怕不是一丘之貉呢。总之,娘子远着些总是好的,等会您吃完,从后门绕着走,免着正面遇上骚扰娘子。娘子先吃吧,小的下去了。”
阿菩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豆乳,咬唇听着外面动静,心里寻思一会到了北镇抚司,要找魏大哥好好问问。
饭后,她听了小二的话,从后门绕了出去,看着今天渐出的太阳,她立觉耽搁了太久,于是单肩挎上画箱,冲向北镇抚司。
到时,北镇抚司大门正开,里头吵嚷,锦衣卫圈圈围住,声声喝彩,饶阿菩虽好奇,但无奈挤不进去,只能在外面浅浅观望。
倏尔,围绕成圈的人群从一端破开,展出中央的比试二人,两人中一人使剑,一人用枪。
正巧阿菩站在被破开的人群口子处,在他们对打的一来回,她便被这群爱看热闹的锦衣卫挤到了最最前排。
饶阿菩挤得头脑发懵,缓了会定睛一看,这两人,正是弋良和魏大哥。
此刻魏明夷持续处于上风,枪劲凛冽,使弋良应接不暇。
辰时阳光照耀大地,他身态颀长,在一拦一刺间尽显游刃有余。高束的黑发下,还是温和眉眼,只是在某瞬里,阿菩恍惚读出一丝锋利。
一束光透过树杈折在魏明夷身上,红缨枪立于旁,他唇微微扬,由着这份气势覆盖了满身柔和,生出一抹不羁与睥睨。
弋良输了。
陈大牛忙跑过去扶起他,魏明夷也搁下枪走过去,他冲弋良说了几句,便抬起头,恰好与站在最前的阿菩对上视线。
“阿菩?”他略有震惊,笑道:“你也来看了。”
阿菩回过神,垂下眼,一时没有应话,刚才她有一种错觉,好像温和有礼的魏大哥并不是真实的他。
“阿菩?”
“啊,魏大哥。”或许身为锦衣卫身上本就有些肃杀之气吧,也或许是自己看错了,饶阿菩安慰自己。
“你今天看着不大有精神。”
饶阿菩刚想回答没有,身后忽然传来掌声,随后堵在中间的锦衣卫迅速向两侧散开。
她回头望去,便见傅霁携一众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大摇大摆地鼓掌而来。
看架势,似乎要找事,还是找魏大哥的事。
“呦,咱们的魏小娘子今日耍枪跟咱们弟兄看了?难得呀,怎么?不给傅哥耍耍?”
魏小娘子?饶阿菩正皱眉,手腕却一紧,接着便被魏大哥拉到身后。
“啧,藏什么?北镇抚司来了个小娘们,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护着她一时,也护不了一世啊。”傅霁扯嘴大笑,身旁的锦衣卫也跟着笑,此起彼伏,令人生厌。
阿菩躲在后面,双拳攥紧,牙齿狠狠地磕在唇上。纵然她是进了北镇抚司,但仵作和画像师并不属官职,不受朝廷保护,只是从某种隶属上为官家做事。
所以也就是说,如果她受到伤害,只能走衙门,镇抚司是不会替她做主的。
饶阿菩微微发抖,察觉到抓在自己腕上的手收紧,她抬起头听魏明夷道;“她乃镇抚司第一位女画像师,深受重视,你敢对她放肆?”
傅霁双手环胸,满脸坏笑,“我怎么不敢?连你我也敢。”
此话一出,又是一阵哄笑。
他许是觉得有意思,又得寸进尺道;“魏明夷,魏娘子,不然你叫兄弟们尝尝你的滋味,往后将你当娘们疼,在北镇抚司也不难为针对你,怎么样?”
话越说越难听,饶阿菩抖得更甚,她闭紧眼,忍到怒火攻心,忍到忍无可忍,最后挣开魏明夷的手,挡在他身前,恨恨道;“傅千户,请放尊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