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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递伞(3 / 4)

比我还轻贱的丫鬟,眼盲心盲,你自然喜欢这里,也想要攀上高枝。”陆元桦对着她冷笑道。

可雪梅还不理解他到底要说什么的时候,他便放开了她,转身离去。

“……大概是发酒疯吧。”

她一向对这个行事不讲理的三哥陆元桦避而远之,此时被他拦住,听他说了一回疯话,又被他奚落了一通,她也觉得有些难堪。但她被欺负的多了,便只能劝自己不在意了,于是手里抓紧了自己的丝线,也在夜色中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后来雪梅在深宫中,曾经回想过他说的这番话,才忽而觉得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陆府和皇宫,确实都外饰华丽,但内里却臭不可闻。说是茅坑,倒也没错。

而她也确实是俗人,一门心思钻营,想要往上爬,结果也如他所言,到底是眼盲心盲,走上了一条绝路。

她当时只道陆元桦是喝了酒说胡话,但后来却已明了。

而仔细想来,这陆元桦生长于深宅大院,原本就是庶出,除开因身体不好而常年不见人的长子陆元柏,他上有颇得赏识的兄长陆元枫,下有天赋过人的弟弟陆元棣,自己夹在中间,便是倍受忽视。

或许一开始是为了抢夺大人的注意,他总要闹出些动静,后来又因从来不曾有人对他寄予过希望而被放养,干脆省事些便少有管教,只是纵容,他便渐渐成了如今的模样。年少时在兄弟的衬托下黯淡无光,后来干脆破罐子破摔,随了心意去享玩,同纨绔们厮混。既是活得一日,他便尽力让自己快活一日。

而陆程大约是怕他闯祸丢人,便不曾给过他好脸色,而想起他来时,给他的也只有有近乎惩罚般的管教和威压。

别说看不起雪梅了,她想到那晚上他破碎而阴郁的眼色,便猜想着,或许连他自己,他也是看不起的。

他似乎是扭曲的。

想到这里,她便忽然从陆元桦身上窥见了一种隐秘的落差,好似他越张牙舞爪,便越像一个一戳就破的泡沫。

当然,雪梅还没有心善到真的去同情陆元桦。虽然他们都不被重视,也都是大家族里的弃子。但他们有什么可比性呢?陆元桦再怎么样也是衣食无忧地长大。而她自己是真的被抛弃了,也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到底是不一样的。

雪梅收回了思绪,到厨房里生了火,打了鸡蛋放入蒸笼里。而就在这时,外头风雨大作,秋夜雨水打造枯枝上,又滴落于泥土中,屋檐下的水流不断,激起小池的涟漪,卷走了漂浮在上面的枯黄落叶。

雨声哗啦,直到雪梅蒸好了鸡蛋羹,也不见要停。

她拿了食盒,把一碗鸡蛋羹装进了盒子里,又里外包了三层布,确保那鸡蛋羹不会冷了或淋了雨水,这才打起伞往外走。

雨势颇大,水珠敲击在那油纸伞上,只听得啪嗒啪嗒的声音,而雪梅一手拿伞,一手提着食盒,没有空档提灯笼了,便只能摸着黑往陆元棣的院子走。

这会儿又经过了三太太的院子前,她顺着长廊昏暗的石灯看去,只见那陆元桦仍然跪在原地,任由雨水打湿他的衣衫,又流入他的伤口中,他亦岿然不动,似乎无惧这点伤痛。

可是雪梅是个眼尖的,她看见了他在袖口下紧握着的拳头,也看见了他因疼痛而垂下的眼眸,他的身形微微有些颤抖,雨水顺着他湿透的衣衫给予了他刺骨的寒冷。

他分明在痛苦,却又强撑着无事。

雪梅紧握着手中的伞,想着这本无关她的事,她现在该做的就是快些回去给陆元棣送鸡蛋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难以迈开步伐。

大约是此情此景,让她想起了上辈子自己奄奄一息地在郑贵妃宫门前求着里头的人去给贺若玫看病的时候,那会儿也是这样一个寒冷的雨天,她也是这样硬撑着跪在雨里。

陆元桦在雨中的身影似乎和当初的自己重叠了起来。

雪梅紧抿着唇,把那食盒护在了自己的怀里,走到陆元桦的身边,伸出手中的伞遮住了他。

让他那一方天地停止了下雨。

而自己却站在了雨里,任凭雨水打湿她的发髻。

陆元桦感觉到有人靠近,抬眼望她,似乎是不大认得她是谁,便皱着眉头低声道:“你是哪个院子的丫鬟?你在这里做什么,没有听说今夜我得跪倒天亮,谁都不许管我吗?”

雪梅不回答他,只是俯身将伞柄塞到了他手里。

“眼瞧着这雨要下好久,遮一遮总没坏处,如今夜里没人看着,也无须和自己怄气。等三少爷不需要了,那再把伞扔了也不迟。”

陆元桦本想发火骂人,可是看着她执意要把伞给自己,语气虽恭敬,但却完全不容置喙,使他到嘴边的话停住了,又不免一怔。

这人看着并不像母亲院子里的丫鬟,也不是听了谁的命令特意来给他送伞的,她似乎要送东西,只是恰巧经过了此地。而她也唯有一把伞,分明可以装作不知道,就这样悄然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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