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飞花暖炉中静静地燃着上好的红萝炭,殿内温暖如春,弥漫着怡人的暖意,李相于却在那彩凤雕漆椅上如坐针毡,梗着脖子频频张望。
“可是快醒了?”他拉住一个小宫人,压着嗓子问道。
那宫人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冰糖燕窝羹,怯怯地对他点了点头。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那鲛绡宝罗帐内的人才姗然而起,他脸染薄红,柔若无骨般地倚着攒金软枕完成盥漱后,才缓缓起身又在宫人的环绕下穿上一袭绯罗蹙金广袖绫鸾衣。
李相于左等右等,终于看到那男子在宫人的左右搀扶下,步履盈盈地走出了内室。
“老奴给凤后请安,凤后万福。”李相于连忙俯身跪拜道。
“李伯何事如此匆忙?”男子坐于上位,轻勾着唇角道。虽身居凤位多年,他却仍保留着出阁前的称呼,加之平日细心保养,一颦一笑间仿佛仍是袁家那位艳若桃李的大公子。
“凤后,殿下在外头可是罚跪了一宿了呀,天寒地冻,殿下身子金贵,怎么受得了。”李相于苦着脸道,连忙磕了两个响头。
男子兀自笑了笑,轻抿了一口茶,才淡淡道:“若换作是旁人作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早已就地论斩了,本宫如此也只不过是小惩大诫,让娆儿长点记性,也给陛下一个交代。”
李相于是着实摸不清凤后的心思。宫中谁人不知萧贵君多年来圣宠不衰,其膝下的大皇女原是最得女皇喜爱的,风头正盛时甚至隐有争储之意,而二皇女虽贵为嫡出,却常年沦为陪衬。所幸凤后不久又诞下了三皇女,此女出生时就身带祥瑞之兆,且恰逢时和岁丰之年,自然是让深信卜算星象之术的女皇龙心大悦,这才一举扭转了萧家独霸的局面。
是以,三皇女虽从小荣宠过甚养成了如今的性子,终日妄作胡为,陛下往日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至多叫到御前言语训斥几句,根本不会深究。
而凤后自生养了两名皇女后,便常年沉迷于驻颜之术,对这些事情虽会过问,但向来都不大上心,更遑论亲自责罚了。
“本宫听闻,娆儿此次是为了救那顾家
的公子···上回好像也是因着顾家闹了事,从狱里把人带到了自己府里。”凤后漫不经心道,他命宫人取来了一柄星云镜,仔细端看着自己的面容。
“是,都怪老奴看护不力。不过顾家三公子早已被发卖,这回应当是为了顾家大公子。”他先前对顾家人有所留意,那大公子生得俊美夺目,且气度高雅,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而二公子是侍郎所出,中人之姿尔尔,三公子还未曾见过,相比于大公子想必要逊色些,才叫殿下没多久便生厌了。
“顾家大公子···”凤后停顿了一会儿,笑道:“本以为娆儿小孩子心性,玩过也就弃了,没想到倒是有些上心啊。”
男子对着铜镜,在自己如墨般的乌发里依稀看到了几根银丝,不由地皱了下眉头,“顾家大公子同裴辰长得像吗?与我袁氏的儿郎相比又如何?”
听到“裴辰”这个略有陌生的名字,李相于反应了片刻才想起这原是顾氏闺阁时的名字,自嫁人后就几乎再没人提及过。
凤后也似是表情微滞,却又完全看不出端倪,依旧是一派秾纤懒散的模样。
“顾氏已近迟暮,容色衰残,恕老奴眼拙看不出几分肖似。凤后将其儿郎与您母家相比,实在是辱没,顾氏满门已入贱籍,如何能相提并论!”
“李伯还是多年如一日般的古板啊~本宫不过是说笑而已。”李相于的回答似乎取悦到了他,男子线条柔媚的桃花眸微微地弯起些许弧度,眉眼也显得越发婉约多情起来。
“罢了,还是让娆儿回府闭门思过吧。”男子摇了摇头自觉好笑,许是他多心了,就他那嫡次女的性子,至多不过是一时沉迷于美色而已,哪里会有长久的。
没想到自恃冷心淡薄了数十年,顾家的一点儿小纰漏还是能惹得他思绪纷扰,以至于深夜都难以入眠啊。男子微哂,眼底流露出些许倦怠之色,身侧的宫人连忙熟稔地呈上一个凤雕锦盒,那锦盒里放着几枚精心炼制的丹丸,是他每日都要服用的。
后廷皆知凤后为了维持容貌,在日常起居中近乎于严苛,除了对后宫朝政之事兴致缺缺,醉心于诸多补品丹药外,多半的时间都用以休憩养身。众人也权当作
凤后是为了与萧贵君相争,或是能在一批又一批新纳进宫的年轻侍君中不失颜色罢了。
李相于却是清楚个中的缘由,他嘴上识趣儿地道了告退,踌躇了会儿,还是忍不住添上一句:“凤后,这丹药总归有几分毒性···前尘往事何必再去记挂··”
男子本已在宫人的搀扶下转身而去,闻言却眸色微沉,仿若没有听到一般,繁重富艳的衣摆拖曳着消失于垂帘之后。
一连多日都是阴雨天,石阶小径上也隐约冒了些绿森森的青苔,湿冷的雨丝儿飘落在湖中,泛起浅浅的波澜。周眉儿出门时忘了带伞,待回屋时,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