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临。”
他嘴巴动了动,发出的声音却和她的一样微弱。
他想将她一把抱在自己的怀中,却看见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矮了下去。
段不循跪在静临床边,将她一只冰凉的小手放到自己掌心之中,想用力攥紧了,将自己的热度传递给她,又害怕自己的力道过大,伤害了她仅剩的最后一丝生命力。
程一抿着唇不做声,手中银针飞快地落到静临的面上、身上,段不循下意识地想要制止,她那么爱美的人,怎么受得了身上多了这许多密密麻麻的针孔。她却安静得像一只纸人,任由银针穿破她平日引以为傲的白嫩皮肉,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程一额上沁出汗来,朝银儿伸出一只手掌。银儿将卷包里最粗的一根银针递到他手上,程一拈着这根针,眉头紧锁成一团疙瘩,看了段不循一眼,最终朝着静林头上的穴位刺了下去。
“嗯……”
静临终于发出一声微弱的□□。
“快喂她喝参汤!”
侍立一旁的玉钿早将一碗熬得浓浓的参汤递了过来,银儿颤手接过,舀了一匙放到她嘴边,她却无论如何都不吞咽,那参汤便被唇舌拒在门外,蜿蜒流淌到颈下。
“我来。”
段不循夺过银儿手中的汤碗,却是自己含了一大口,俯身贴上静临的唇,缓缓向她口中渡。
银儿头一次见到男女之间这样亲密的举动,却是不觉羞赧,只觉胸膛里汪着一池酸水般,沤得人难受,忍不住哽咽出声。程一叹了一口气,手抬到半空中,将将碰到她的头顶又落了下去,只将银针递还给她,轻声道:“她不会死了。”
“你说什么?”
段不循问,他麻木的心忽然有了知觉,钝痛渐渐变得明晰、锐利,缓缓侵占了他的五识五感,令他一时听不清,道不出,只能看到她昏迷中痛苦的神情。
夜里,外间。
段不循目光空洞地看向窗外,被庭前枯树的暗影一刺,眼下的皮肤不由骤然一缩,回眸看向程一,压抑着嗓音问道:“怎会如此?”
程一知他问的是孩子,叹了口气,指着几上一盘还未吃完的芝麻牛皮糖道:“这东西里面有毒。”
“有毒?”
段不循脸色忽地狞厉起来,“她每日入口之物都是经两个府医看过的,这东西虽是从外面买回来的,也用银针试过,我自己也吃过,怎么会有毒?”
程一连连摇头,“银针只能试出砒|霜,试不出别的毒。更何况这毒本就不常见,别说府上那两位郎中,就是我也只见过一回。这毒对母体和普通成人没有作用,只作用于腹中胎儿,却又不会教胎儿直接死亡,而是会令其发育畸形。这样的孩子,生下来也能养活几天,最多却也活不过三岁。”
话到此处顿了顿,面露不忍,继续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胎死腹中也就罢了,若是养活到它会笑会说话了,又眼睁睁地看着它死去,如何不教人肝肠寸断,想来这便是那下毒之人的阴险之处了。”
静临从昏迷中醒来时是在第二日晌午,一睁眼就对上段不循一双赤红的眼。
“你回来了?”她身体极度虚弱,出口的声音也极轻,看着他却又努力地扯起嘴角,伸出手想去抚摸他的脸庞。
段不循立即将自己的脸贴在她手上,她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脸庞,接着便苦笑着叹了口气,“我真傻,一听到那人的话就急了,心里劝自己别信,身子却撑不住了。”
感受到手心的湿意,她又用指头擦了擦他的眼角,“不循,咱们的孩子没了,对么?”
他点不下这个头,她心里却明镜似的,闭了闭眼,平静道:“抱过来,给我看一眼吧。”
“静临,”段不循喉结滚动,极艰难地开了口,“对不起,我怕你承受不住,已经教人将孩子埋了。”
“不,你不会的。”
她抽回手,紧闭的双眼流淌出两行泪,痛苦地摇头,语气却坚定地重复,“你不会。我受得住,抱来让我看一眼。”
“静临!”段不循哽咽了,“咱们的孩子,他……他和正常人不大一样。”
“我知道!”
静临忽然提高了嗓音,流泪道:“生出来时我就听见了,不循,你让我看一眼吧。”
赵嫂子将那小襁褓抱过来,静临艰难地坐起来一点,身子靠在段不循怀里,伸出两只手臂,要将孩子接过来。
“夫人……您就看一眼吧!”
赵嫂子不肯将孩子给她,只掀起遮脸的一角教她看。
静临目光过去,见到一团青黑的肉,那肉上模糊地生了眼睛、鼻子和嘴,位置却是与正常人的不一样。
“我……”静临的唇哆嗦起来,“是我、是我做的孽太多了……”
段不循一把将人搂住,挥手教赵嫂子赶紧退下。
她在他怀里痛哭失声,哭得他与她一起肝肠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