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铭慧没有听清她的话,侧着头问:“姐姐说什么?”
何楚云听见吴铭慧唤她,才想起自己还在宴会之上。
掩饰般地又拿起茶杯放到嘴边抿了一口,实际却半滴未进。
她的视线不禁向那琴师投去。
他安静地坐在琴前,优雅如竹,那清风霁月的模样,与记忆中的俞文锦如出一辙。
而他又名为锦奴,这不免让何楚云更加深信,他便是俞文锦。
可,他认出自己了吗?他是将她忘了还是不敢相认?他为何会沦为乐奴,又为何出现在这敏州城?
何楚云虽满腹疑问,但面上却平静如水,对吴铭慧淡然一笑:“没什么,琴声太过美妙,让我想起一些旧事罢了。”
当年她刚到敏州不久,就传来了良王府被抄的消息,良王亲眷皆遭了祸。她虽有心打听良王余眷,可祖父便严令家中人不许再涉足京城之事,说是会为家里招来祸端。
她虽倾慕俞文锦,但她更相信祖父的话。一段朦胧的感情与家族的安稳相比,孰轻孰重她自然分得清。
且祖父死后,她便日日忙着帮助母亲料理家中事务,一晃几年,时过境迁,她也没有特意再去打听过京城之事。
若俞文锦真的因侥幸活了下了,那两人在这敏州城相遇也算是缘分。
何楚云朝吴铭慧笑笑,“你这人安排得巧妙,我确实好些年未见识过这般精湛的琴艺。”
赞了吴铭慧的用心安排,何楚云又唤来身后的喜灵,让她贴近自己。
何楚云将一枚塞着银钱的荷包放到喜灵手中。
“赏给那位琴师。”
然后上下看了眼娇俏的喜灵,将玉佩挂到了她身前,漫不经心道:“喜灵,你今日裙装与这玉佩十分搭配,你且先戴着吧。”
挂好之后,又给她递了个眼神。
喜灵人如其名十分机灵,又跟了何楚云多年,自是知道玉佩的来历。
喜灵退了一步点头应:“是,多谢小姐,喜灵知晓了。”
喜灵走到锦奴身前,学着之前那个婢女的模样,将钱放到鸨婆端着的赏盘上。在俯身放下银钱时,她的玉佩与鸨婆的赏盘轻轻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锦奴再次叩谢,神情自若,毫无异样。
何楚云见他似乎无甚反应,不禁蹙了蹙眉头。
喜灵回到何楚云身边朝她点点头,意思是确定那琴师见到了玉佩。
何楚云见状肩膀微不可见地矮了半寸。
难道,是自己认错了?他只是凑巧与俞文锦长相相似?
是啊,俞文锦是良王嫡孙,必然逃不过死劫。按年岁,如今想必早已投了胎去。
当年她离开京城时两人都才十岁有余,还是稚气未脱的少年少女。
他自小便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且他自身又天资聪颖出类拔萃,攀附他的人数不胜数。
学堂里比她显贵之人更是不在少数,但两人关系不错。她离京时良王府还没有出事,她走之前,他还现身学堂同窗一起为她办的送别宴,送了她一个玉佩,并附赠一封信。
信上写:惟愿君,一生喜乐安康。
他的字迹清秀,言辞真切,生生叫她记挂了这么多年。
送她玉佩祝她平安顺遂,他自己却早早去了。
怪不得离别那日他满脸悲切,大抵是早就知道了结果。
何楚云垂着眸子,有些失神。
未等多想,便听宴席右侧方向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有人起了争执。
“你再敢胡言乱语!”
何楚云循着热闹应声望去。
只见一红衣劲袍女子将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朝着邻桌的一个粉衣小姐发怒。
何楚云刚进梅园便看到了这穿着与寻常小姐格外不同的红衣女子。
正想着她是谁,便听吴铭慧贴着她耳朵解释:“这红衣女子是城门校尉之女庞芝华,那粉衣小姐你认得,天亨钱庄马老板的女儿马巧棠。那庞芝华野蛮好武,不讲规矩,和各家小姐又没什么交际,今日都没人愿意挨着她坐。”
听她这么说,那两人吵起来便不意外了。听闻马家小姐可不是什么守礼之人,她二人一个莽人一个暴发户,聚在一起不生事才奇怪。
吴铭慧也好生意外,她本无意要庞芝华过来,只是按照礼数发了请帖,平时庞芝华从不参与这风花雪月吟诗作对之事,今儿个怎地还过来了?
马巧棠被人下了脸面十分不快,她爹现在是敏州数得上名号的钱庄老板,也算敏州新贵,可她没少听人讲她闲话说她是暴发户之女,瞧不上她。
文官家的女儿讲她便算了,这武官家的一个不受宠的小姐算什么东西也能对她这般态度,当谁都能踩她一脚不成?
她翻着眼珠,出言讽刺:“怎么着,我说这锦奴男生媚相,看上去便是个会伺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