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变得不那么明显了起来。
秋娘脸上的笑加深了许许,她弯下腰来,捏着百意的下巴,声音飘渺阴森,像锁魂的恶鬼般轻声呢喃:“不服气,不甘心啊。”
百意的身子忍不住一抖,眼泪断了线一样,从眼角滑落而下。
她胆颤心惊,亦后悔不迭。
早知道……早知道……
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呢?
可具体是悔自己口无遮拦、目无主上尊卑,还是恨自己心无防备被人当场瓮中捉鳖,连她自个儿都说不清楚。
而现在,百意只想否认,只想秋娘能饶她一回。
百意想要摇头求饶,下巴却被秋娘紧紧掐着,她只能呜咽地哭,含糊不清地道:“唔,秋娘嬷嬷,我——”
“嘘!”
秋娘眉眼依旧弯弯,说话的声音又轻又柔。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秋娘我对你说过的话,不知你,还记得不记得?”
秋娘指着自己犀利的单凤眼。
“但我一双眼睛却看得很清楚,你虽然低下了头颅,可青筋毕现的拳头里,攥得是野心,也是你心里的回答。”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戏谑笑意:“也是,心有远志,此乃人之常情。”
“可该如何是好呀?啊,我知道了。”
秋娘凑到百意的耳边,从喉间发出一声细碎的浅笑,“如此,那你就去死吧。”
死了重新投胎,才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让你得偿所愿。
明明声音轻柔温和,听在人的耳里却残忍至极。
百意的眼里此刻遍布惊惧,秋娘恶魔的低语,她听出了里头的认真。
秋娘她,是真的要她去死啊。
余光瞥见渐渐向她靠近的两个健硕的仆妇,而她们的身后,竟是站了盈瑞院里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
就连新进来的洒扫的七八岁大的小丫头,也一脸害怕地看着自己。
百意的心中突然升腾起了一股无名的勇气,她大力地将下巴从秋娘的手中挣脱,“嚯”地直起了身子。
却忘了腿还软着呢,一下子又跌落回原地。
顾不得疼痛,她尖叫着吼道:“不!你们没权利就这样处置了我!我要见姑娘,我要见姑娘!”
“姑娘!”
百意推倒身边呆滞了的顺心,狼狈地手脚并用,爬向盼久所在的厢房方向,嘴里还不住地叫喊:“姑娘......姑娘救命啊!姑娘啊,奴婢冤枉啊,姑——”
话还没说完,却是叫极力压制怒火的秋娘一把掐住了脖子。
声嘶力竭的百意被捂住了嘴,秋娘无声地瞥了眼那两个愣住了的仆妇。
仆妇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身子,立马回过神来,一人反手钳制住了挣扎的百意,一人抽出了不知何处得来的臭抹布,直接塞到百意的嘴里。
然后一人抓着她一条腿,像拖着一条失了水的将死之鱼般,穿过院子里站着的人自动让出的道儿,众目睽睽之下,将人给倒拖走了。
百意的眼睛充满了血丝,眼见厢房那扇紧闭的窗扉被人轻轻推开,露出靠在窗沿边的少女。
她立时眼里重添了一丝光亮,却在望进少女一双澄澈得无喜无悲的瞳仁里的那一刻,倏地一下,又飞快暗淡下来。
她眼中的,一个不会说话的,穿件衣裳大半天时间都穿不好的痴傻儿啊,透过精雕细琢的窗扉,隔着一条长长的廊道,正对着自己天真无邪地歪头微笑呢!
她在笑。
笑,天沟不可逾越。
笑,蚍蜉啊不自量,撼树谈何易!
“不服气呀,不甘心啊......那你就去死吧。”
她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秋娘的恶魔般的低语。
百意被人倒拖着拉走,绝望地停止了挣扎和呜咽,清楚而痛苦地感受着与地面摩擦时,带来的焦灼痛楚。
顺心却在拐角快要消失的时候,看见了她眼里的最后蹦现的毫无保留的呐喊。
带着恨意和仇视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