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叫人撤了笔墨书册,换了棋盘上来,对太子说道:“坐吧。”
太子到旁侧坐下,宫人上了茶。
“许久不曾与你下棋,棋艺可有精尽?”皇上此刻,身上的帝王威严之气尽数收敛,瞧着倒像一位寻常富贵人家的慈父。
“儿臣不曾懈怠,自是想请教父皇。”
皇上微微点头,父子二人各执黑白子,对弈起来。
殿外鸟雀啾鸣,好不热闹,殿内落针可闻,偶有子落棋盘之音。
太子执黑子,斟酌片刻,破了皇上的陷阱。
皇上落了一子,若不经意地提起:“说到这机关之术,前朝便有,只是繁琐又不精细,不便推广,这谢家的姑娘看了几本书,竟仅凭一己之力,就改进的如此厉害,实在聪慧。”
“儿臣也如此觉得。”太子捏着那枚黑子,仍在思索,“那计时机关准确便携,又小巧精致,宛若天工。”说完,才将一字落下。
皇上瞧着那黑子,贴近落了一枚白子,破局反攻,他却表情未动,只说:“谢将军教女有方。”
太子应着“是”,未言其他,却难保棋局。
眼见着黑子被白子包围已成定局,鏖战许久,终是越挣扎,便被困的越深。
良久,胜负已分。
不多时日,针对机关的公文便推行开来。
一开始,自有那不信邪,不怕死的依旧做那勾当,被严惩不贷以儆效尤之后,便也安生下来,机关的买卖也正当了许多,一些有新意的机关店铺趁此良风雨后春笋般破土,机关之风惠及万家。
谢灵昭自也觉得这公文律例甚好,听闻是太子大力推行,并不意外。她知太子的确是为国为民,尽心竭力,是位在位谋政的好太子,未来,大概率也会是位好皇帝。
却并不觉得太子起因是为了她。
他不是个好丈夫。
君与父这两个身份天生相克,前世今生,他生性如此,选了做贤德储君,便是负心薄情。
谢灵昭自问历经前世,不怨他已经是最大的体恤了,如今重来,她有的选了,自是离他越远越好。
太子却浑然不觉,自觉谢灵昭如此心性,市间对她非议良多,自己如此支持,定会叫她心生好感。
便计划着夏日山庄里的赏荷宴,再来试探谢灵昭的心意。
却不知,计划做些什么的并不只有他自己。
那针对机关造物一行,保护原创的条例,落在某些人眼里,眼睁睁的就是太子为着谢灵昭所做。
这折子是太子心潮澎湃时所写,递的很快,杜太傅知道时,折子已经到了皇上手里了。
他自是只能百般,偏这折子提议又很是不错,却也不能阻挠的太过明显,叫人生疑。
杜若瑜自日前太子特为谢灵昭拍画开始,便已经隐隐觉得不安,百般伎俩,却除了头一回的墨汁,后头的都被谢灵昭轻轻揭过。
虽没漏什么马脚,但到底没能将谢灵昭从太子心中的正妻之位拽下来。眼睁睁地看着父亲阻挠无用,条例颁布,她再也等不下去了。
借她人之手悄悄动手脚自是隐蔽,可实在见效甚微。
她沉思良久,终于想到了夏日山庄的话赏荷宴。
“杜姑娘,林姑娘,我来晚了。”
谢灵晰疾步走进雅间,同二人见礼。
原本已经等的不耐烦的林秀淑,见她终于到了,忙不迭地迎上去:“怎么这么久?可是家中走不开?”
杜若瑜心中也松下来,见谢灵晰面漏窘意,也走上前去,温温柔柔地安抚道:“你家母亲严苛,我是知道的,来了便好。”
谢灵晰见她不动声色地便开始挑拨,话却说的如此温柔解意,心中大为敬佩。
若不是长姐将一切都讲与她听,她到如今还受人唆使,叫人暗害了还给人数银子。
现下听来,竟处处惊心。
她漏出一个羞怯的笑来,问道:“两位叫我出来,是要去哪儿玩吗?“
“我见姑娘平日用度精简,觉得你如此清丽出尘,不该这样素净,应多换些首饰花样,正好我也缺了几样首饰,便叫你们二位好友,一同出来逛逛了。”
“那感情好。”
谢灵晰闻声眼睛亮了亮,叫杜若瑜看在眼中,她并不言语,挽着她便逛街去了。
三人逛了几家头面首饰店,皆没有中意的,林秀淑知本意并非逛街,心思全无,只跟着她二人进了一家新铺子,瞧杜姑娘全将事情忘了似的。
柜台前,杜若瑜瞧上了一对镯子,回头来,正巧对上林秀淑略显烦躁的眼睛。
她笑意盈盈地道:“这两只镯子,我送两位一人一只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