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留祯说到此处,挑了一下眉头,语气从正义凛然一下子又换成了狡猾,甚至是有些带着阴险的邪气:
“我愿意为魏国效力,是因为景穆太子,因为当今陛下。
因为当今陛下继承了景穆太子的遗风,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希望。这种希望是宋国所没有的。
可是说实话,如今的魏国对汉人并不算友好。它不是我的家乡也算不得我的国。若是有一天陛下不在了,我也不会继续呆在这里。”
崇肃王爷有些动容,他皱了皱眉头,因为沈留祯提到了景穆太子而悲伤的神情更浓郁了一些。
他相信沈留祯说得这些是实话,因为他说得这些,基本上跟他的心境相合了。
自从景穆太子忧郁而死之后,他也是这般觉得了,觉得外头翻天覆地,洪水滔天都不再跟他有关系。
即便魏国有着他大半辈子的心血,魏国是他的国,他都觉得无所谓了,甚至在内心深处,生出的怨恨,隐隐希望魏国就此亡了给景穆太子陪葬才好……
这怨恨还是从沈留祯上门,将那卷沾了血的诗集,送到他手上的时候,才稍微淡了一些。
因为他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跟他一样记得他,并且在继续走他未曾完成的路,不全然是那般的冷酷残忍。
崇肃王爷垂了眼睛掩饰住了内心的脆弱,将痛苦的眉头松了开来,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倒是真敢说……”
沈留祯笑得坦然,扬起宽大的袖子对着崇肃王爷拱了一下手,说道:
“既然说了是说心里话,自然要言无不尽。”
崇肃王爷没有接话,微微低着头吃菜,辨不出喜怒来,让沈留祯很是又忐忑了一会儿。没有办法,他也只能作陪,吃着案几上的菜肴。
但是也没有办法全然安心,眼角的余光时刻地注意着崇肃王爷的方向,生怕他像上次一样,直接拎着大刀飞身而起,冲到他的面前来。
他得时刻准备跑两步躲一躲,因为只有多跑两步,才能多几句说话的时间,给自己争取一下生机。
大厅里头就他们两个,除了他们两个吃饭发出的轻微的响声,再也没有其他。
即便是旁边不远处放了炭盆,在这样的氛围里,沈留祯也觉得凉飕飕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崇肃王爷问道:
“今天你进了宫,皇后有差事给你?”
沈留祯的瞳孔震动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筷箸,说道:“是。”
然后他又笑着说,“王爷赋闲在家,闭门谢客,没想到这消息这么快就传到您的耳朵里去了。”
“我是不想管朝堂上的事情,不过有关你的事情,我一直都很关注,想知道自然就能知道。”
沈留祯听闻,心里头“咯噔”了一声,笑得尴尬,说道:“……多谢王爷的……厚爱,晚辈受宠若惊。”
崇肃王爷抬了眼睛,鹰隼一般的锐利,看了沈留祯一眼说道:“……怎么?那差事对本王保密,不能说?”
沈留祯连忙拱手,赔罪般地说道:“没有……是筹措春播粮种的差事。”
崇肃王爷看着他,语气威严,问:“嗯,你打算怎么做?”
沈留祯隐隐觉得自己头上正在冒冷汗,恭敬地说道:“以朝廷的名义借贷,借一还二。”
崇肃王爷的眉头一动,端着酒杯的手停滞在了空中,似乎有些惊讶。
他沉思了片刻之后,又带着威压问道:“若是没人愿意借呢?”
沈留祯语气很恭敬,说出来的话却带着自信和狂妄,很平淡地说了一句:
“王爷放心,他们会自愿借的。”
崇肃王爷眯了眯眼睛,看着沈留祯躬身的头顶,声音低沉地问:
“……会有人流血?”
沈留祯听闻,惊讶地一抬眼睛,一下子就对上了崇肃王爷威胁质问的眼神,吓得他连忙又低下了头,说道:
“哪儿能呢?交个粮罢了,除非……”除非有人看不顺眼行刺他。
可是突然他脑海中合安身死的场景一闪而过。他以合安刺杀他这个钦差为由,将其反杀。
心知这话要是说了,说不定崇肃王爷就会以为他又要设计杀害哪个鲜卑贵族,于是连忙闭了嘴。
可是崇肃王爷却不愿意放过他,威严地问:“除非什么?”
沈留祯舔了一下嘴唇,说道:“没什么,没有除非。”
崇肃王爷的语气一下子就松了,说道:“最好是如此……你前头做的几件差事,无不是死伤无数牵连甚广,若是这次依旧还是如此。那不管到时候你如何的舌灿莲花,为自己辩解。我都会认为,你是宋国的奸细,魏国的奸臣。”
沈留祯心里头“咚咚”地跳,他让自己抬起头来对着崇肃王爷,目光炯炯,坦然无谓地说道:
“王爷的话,下官谨记,以后一定会谨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