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坐在一旁的罗汉床上,手中卷起书册,正百无聊赖地翻阅着。听声见人进来,他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们闲适的样子,愈发让杨书玉看不懂了。
“杨书玉,你上前来伺候。”
杨书玉小心谨慎地偷看了高时明一眼,见他岿然不动,这才敢应声上前。
她垂眸思忖着接近御案,正欲拿起墨条为萧彧研墨,便听萧彧开口道:“用不着你做这些。”
萧彧左手虚拍一旁的卷宗两下,双眸仍在专注地作画道:“你先看看这些。”
“是。”杨书玉顺承地应声,视线却趁他们的不注意,大胆而迅速地来回扫视御案。
御案上有堆积如山的奏折,有正在画就的山河图,有厚实的陈年卷宗,还有被单独搁置在一旁的北凉国书。
她随意拿起被摆在最上层的卷宗,视线却一直落在北凉国书上。
林自初刚从殿中出去,那国书当摊开商议才是,怎合得如此好?
“你对北凉国书更感兴趣?”
高时明突然出声,杨书玉慌张地抬头看去,正见对方噙着笑看她,显然已将她的小动作捕捉得一清二楚。
杨书玉垂眸避开,手中的卷宗打开也不是,不打开也不是。高时明有意逗弄她,偏她还发作不得!
心中生起一股恼意,她将手中的卷宗攥得更紧了。
“北境无战事,两国商贸互联互通,江陵杨氏对此再清楚不过。”
高时明闲雅洒脱地将书扔在罗汉床上,起身走向御案:“是以,本王也十分好奇,北凉派使臣来求些什么。”
“依少东家对林自初的了解,你觉得他会求什么?”
他这句话说得不带一丝情绪,冷峻而威严,甚至让萧彧手中的笔一顿。听起来,他更像是在讯问杨书玉?
杨书玉不敢抬眸去看他的神色,抱着卷宗回禀道:“臣女识人不清,被林自初蒙蔽良久,并不了解他的真面目,自是难以猜测其狼子野心。”
“你不了解?”高时明有些发笑,周身流露出的压迫感,让萧彧搁下笔,诚惶诚恐地抬头去看他。
高时明垂眸与他对视,便听他抱怨道:“皇叔,不是说好先谈开挖运河的事吗?”
见状高时明不动神色,依旧神情淡漠地垂眸与萧彧对视。萧彧败下阵来,选择闭嘴不言。
“你若不了解他,如何能认出他的身份来?”
谢建章在宫宴后会问杨书玉,就连林自初本人也会问她,是如何认出来的。可高时明不同,他竟直白地摊开来讲。
正是因为杨书玉对林自初有十足的了解,几次潦草的相遇,便足以让她认出对方来。
杨书玉有些无措地抬头,四目相对,她竟觉得高时明那锐利的双眸能洞悉一切,让她无地遁形。
“我……猜的。”
她磕磕绊绊,嘴里蹦出的字,连她本人都知道不可信。
“很好。”修长有力的手指抵在国书上,高时明阴测测地反问道,“本王只问了你一句,你便丢盔弃甲,那当你知道国书上所求,又当如何自处?”
他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国书,盯着杨书玉的表情,等她作答。
杨书攥着卷宗的指节泛白,她自嘲出声,心虚地试探道:“总不会……和臣女有关吧?”
高时明不答,她的心跟着沉了下去。
他们两人分左右,隔着御案立在案边对峙。萧彧则坐在中间,正饶有趣味地抬头打量他们的神情变化。
稚子顽劣之心有,高时明的授意也有,他含笑开口道:“别的不提也罢,重要的是北凉求娶我朝公主。”
杨书玉迟疑地看向萧彧:“可黎国皇室凋零,并无公主……”
历经十多年前的那场京都浩劫,黎国皇室血脉,竟只有她眼前这两人,且皆为男子。
那便只有择选良家贵女册封为公主,代为和亲。
娇俏的面庞登时镀上一层寒霜,她看向高时明问道:“为什么是我?”
难怪在宫宴之前,北凉使团没有呈上国书,众人对其来意各说纷纭。
难怪国书递到御案上,太后和皇上都抢着将杨书玉往自己的身边请。
若择定是杨书玉去和亲,为显关系亲厚,他们自是要将杨书玉带在身边,这自然成了朝中两党的又一争端点。
高时明哼笑一声,用指弹开北凉国书,指着上面杨书玉的名字道:“是北凉择定的你。”
“林自初拿出了你们的合婚庚帖,他说理当是你杨书玉嫁去北凉为他妻。”
招婿原是不用走完六礼的,可杨书玉怕世人嘲笑林自初,便央着杨伯安走完六礼。
她不辨林自初的虚情假意,根本没想到他匆忙逃离江陵,还会带走那方庚帖,而他现在竟用来威胁自己外嫁。
高时明眼看着她的脸色惨淡下去,仍紧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