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彰登闻鼓制承袭自前朝,后经过历代帝王不断调整、完善,才终于形成如今的运行规制。
登闻鼓设立在长安右门之外,值守官员俗称鼓官,由六科给事中和都察院御史轮流担任,另设守鼓官一名,由锦衣卫担任,对鼓官进行监督。
登闻鼓一经敲响,当值鼓官须立即赶至鼓下查问缘由、受理状纸。
但这只是第一道流程,鼓官还需带状纸和苦主至都察院复核,如确实不存在越级告状,且属于重大事理的,才会由御史登录姓名、事由,进而奏明圣上。
因这桩案子牵涉到翰林检讨,且苦主指控的罪名又是诽谤致人死亡,左都御史齐琮尤为重视,亲自带着状纸入宫面见了皇上。
“潘云腾?”
皇上看见这个熟悉的名字,不由一阵怔忡,世间竟有如此之巧合么?
姚栩劝他将潘云腾留在翰林院时,可有料到会有今时今日这一出?
齐琮以为皇上是为潘云腾可惜,毕竟这是他亲自阅卷选出来的头名,新官赴任没几天,却先背上一桩命案,哪个看了不唏嘘。
“那便先将双方收监,待听过各自说法,再择日审理。”皇上淡声吩咐。
岂料第二日下午,齐琮又来了。
皇上挑眉,“齐卿这是?”
齐琮攥了一把手心里的薄汗,“臣已将潘云腾关进了都察院监,但是……”
他对上皇帝明晃晃的目光,惭愧道:“但是苦主田氏失踪了。”
“田氏当日随连给谏来都察院登录案由,自言借住在正东坊的玉泉庵。可臣派人前去,庵内并无田氏踪影,而她之前住过的房间里,一切摆设如常,并没有任何要搬走的意思。”
“庵中师太声称,田氏于惊蛰那日带了个贴身包袱出门,此后便再没回去。臣以为,田氏应当是在离开都察院之后失踪的。”
事情陡然变得复杂起来。
田氏在这个当口失踪,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潘云腾会这么急不可耐?
聂聆能蠢到使出此等昏招?
种种疑虑在他心里堆叠成山,看来他得请“愚公”解惑移山了。
月仙从皇上手中接过齐琮的奏本,心中也暗道一声蹊跷。
她听出了皇上的弦外之音,天子这是疑心她做局设计潘云腾,所以才会在散馆之时极力劝说,先叫潘云腾得了这个翰林检讨。
摇头失笑,连濯果然还是高估了皇上对她的信任。
连浣之前日专程提醒她,董闵两派的人只怕要借机对潘云腾落井下石,末了必会将这个黑锅稳稳地扣给她,届时聂聆和她结下梁子,他们正好坐山观虎斗。
却没说皇上分毫。
她这半嗟半叹的一笑,搅得皇上心里不是滋味。
论情论理,他都不该怀疑姚栩。
可这里是明德宫,不是姚府梅园,他们或许未成朋友,却早已做了多年君臣。
他有点悲哀地发现,对他和姚栩而言,君臣像一道锁链将彼此相连。
而在这锁链的末端,是他心底最隐秘处的一架天平,信任和猜忌左右相搏,心念稍微牵动摇摆,毫厘之差,便可轻而易举将平衡打破。
信任时,社稷江山尽数托付。
猜忌时,细枝末节都恐有诈。
皇上偏过脸去,一半面容因背光掩在晦暗的阴影中,她看不清楚。
忽然就有些委屈,不想解释,清者自清,何必多此一举解释。
月仙索性也咬着唇不说话,她前两天才从连濯口中听说田氏这号人,今天就要她在皇上面前解释为什么田氏失踪,岂非强人所难?
她又不是大罗神仙!
皇上与其问她,还不如去钦天监找人打一卦。
两个人无声地僵持了一会儿,一个用眼神细细描着茶盏外壁的彩绘花样,一个垂头全神贯注去看齐琮的奏本,仿佛要将上面每一个字都刻进心里。
扪心自问,若论置气摆脸,她姚月仙当之无愧是个中一把好手。
便是现下这般逼仄的气氛下,月仙都觉得自己还能坚持更久,只是不好不给皇上面子,便开口解释道:“臣确实不知潘云腾这起子事,还是浣之前日来专程相告,才晓得原来去岁馆选背后竟有这般曲折。”
她以为,自己这是先低头给皇上个台阶下,却没料到皇上因听她提起“浣之”,脸色顷刻间更为阴沉。
如果目光有力道,那么薛放眼前的这只粉彩梅花盖碗,早就四分五裂,碎瓷满地了。
连浣之倒是同她肝胆相照,上赶着去通风报信。
皇上只做充耳不闻状,锲而不舍地盯着那茶盏。
他绷着脸,嘴角用力抿起,浑身的力气都咬在牙上,姚栩这声“浣之”,突然间帮他找到了自己怀疑她的理由。
姚家明明是几十年不变的中立,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