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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拥孤寒(1 / 2)

薛放撩开厚实的帘布,待看清里面齐刷刷站起来的几个人,笑意瞬间僵在了脸上。

姚栩,她可真是。

真是好得很!

昭兴六年他来时,跟姚栩共聚赏花的还只有叶何连三个,如今昭兴十年,她呼朋唤友的能耐竟也岁岁见长。

皇上审视着亭中的两个生面孔,“你们是?”

黄乔二人连忙跪下来叩首问安,听见这两个名字,皇上眉头拧得更厉害了,他淡淡地扫了一眼乔怀澈,目光却凝在黄若璞身上长久地不动弹。

原来就是他。

在场人除了月仙,俱以为是黄若璞冲撞了圣上,全都吊着一口气不敢咽下,仿佛他们也跟着一道犯了错。

黄若璞额头抵着亭中铺垫的栽绒毯,他方才还跟姚栩称赞这地毯软和,现下却觉得毯上根根绒毛比细针还尖利,何止如坐针毡,他分明是如跪针毡。

月仙瞧这架势,便知皇上仍在怄气,虽然她也想不明白,就为黄若璞去都察院这点子事,何至于耿耿于怀这么久,但皇上小孩子脾气一上来,跟人置气哪里还有道理可讲?

于是她含笑走上前,比手请他入座,和声安抚众人,“不怪皇上要多看蕴英几眼,实是今岁散馆的答卷,蕴英当属第一。”

皇上就着姚栩的虚扶坐下来,听着她一口一个蕴英地唤,明知表字只是友人间的惯常称呼,却觉得由她口中喊出来最是刺耳,不由出言挤兑,“朕可比不得冰卿一双慧眼,生怕留在翰林院会委屈了黄都事!”

旁人听不懂个中关窍,但黄若璞此刻心如明镜。

原来姚栩不只是帮他免了打油诗的责罚,除开暗示他精心准备散馆选考,姚栩甚至不惜违拗圣意,也要成全自己去都察院的心愿。

皇上冷言冷语,可黄若璞心中,却是对姚栩的愧疚胜过了对天子之怒的恐惧。

姚栩这般不遗余力地帮衬,大约真是看中自己的才华,希望自己去都察院做个刚正不阿的铁骨谏臣。

他怎么敢告诉姚栩,其实他不愿意做翰林官,是因为要避开翰林院中闵派官员的牵制。都察院的两位都御史俱是冷面无私,去到这里才能名正言顺地脱离黄家的控制。

黄若璞起身朝天子长揖,“臣谢皇上赏识之恩。”

又转向姚栩,郑重其事地看着她的眼睛,“谢姚主事成全。”

得,皇上一来,她这亭子瞬间就成了明德宫,友人对谈成了评议朝务,阿栩也变回了姚主事。

月仙的好兴致被扫了大半,看向皇上的目光里也带上几分哀怨,可恨这始作俑者恍若未觉,反而理直气壮地支使她,“冰卿,朕要喝茶。”

都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她好端端在自家屋檐下,同朋友们烹茶闲话,这会竟要向个半路杀出的客人低头了。

转念再想,皇上是天下之主,凭他想去哪个屋檐下,原主都得立时矮下一个头。

这哪里是客人,说是半路来了个祖宗才对!

罢了,为臣子者,不就是个忠君事主的命么,反正皇上又不能天天往她家来当祖宗。

不过他今日登门又是为何?

她按下疑虑不表,挽起宽袖探身斟茶,纤纤皓腕晃得皇上眼前一片眩晕。古人说皓腕凝霜雪,可在他看来,霜雪冰冷,还是月光最贴切。

明丽而皎洁,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接过她手中茶,一股馥郁香气顷刻钻入胸腔。

雪水煮梅花。

原来这也是她的把戏,一杯茶,让他好生记挂,从小到大。

他今日亲临姚府,撞上姚栩会友闲坐,原是个巧合。

杨太后前夜做了个噩梦,醒来也不说缘由,只叫他尽快把静安接回宫中暂住。这不,雪一停,天刚晴,他紧赶着就来了,还打算顺便再问候一下姚疏。

当然,姚栩也是一定要见的。

只没想到姚栩他是见到了,而且还额外见到了,这么多的……

人。

月仙不懂皇上心里的别扭,见他深深嗅了嗅茶香,像是极为受用,便又打起精神来献宝,“您尝尝看,这烹茶所用的雪,是专采覆在梅花花瓣上的那薄薄一层,只有这紧挨着花蕊花瓣的,才能沁透梅香。”

她难得在这么多人面前主动献殷勤,皇上很给面子地浅啜一口,“朕许久未饮到此等好茶了!”

月仙得意地抿起唇,嘴上未露笑意,眼角已然向下弯起来了。

皇上成日饮的,都是各地上贡来的名茶玉露,如此称赞简直堪称浮夸。但也正因这份浮夸,席间气氛不再冰冷严肃,九重天上的至尊终于也落下凡尘,和他们一道徜徉在普通人走亲访友的乐趣中。

叫她打心底萌发出一股奇怪的成就感。

只言片语说不清楚,总之就是,皇上这时候不那么像皇上了,反而更像她身边的一个朋友、同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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